“大王,形勢不妙啊,齊軍大量騎兵在外游弋,只以箭矢騎射騷擾,分明是在引誘俺們出去,只是末將也怕時間長了,麾下兒郎的士氣更加低落,屆時會出現什么就說不準了。”
洞仙文榮的營地內,身穿紅甲、內有紅袍的壯漢拄著火紅的大刀正皺著眉看著同樣面色鐵青的統帥。
“那也不是被人堵在營中的理由……”
霞末說著話,不自覺的揉著腮幫,焦急的感覺讓他嘴里著火似的疼,吸一口涼氣,這統帥哼唧這說道:“外面縱使全是騎兵,也不可能有五萬之眾,撐死不過萬多騎,依托軍營,我等還是有一戰之力的。”
耳中聽著戰馬轟鳴的聲響,視線里,穿著黑甲的士卒打馬而過,挽弓射來的箭矢噼里啪啦的砸在盾牌上,有將領喊了一聲“射――”,營內的弓弩手射出手中長箭,在馬蹄跑過處留下一地的尾羽。
“這箭還不如不射,嘶……”霞末指著外面,半邊的面孔因疼痛顯得猙獰:“人騎兵都跑過去了再還射,連特娘的馬毛都射不下來一根。”
“……可能士卒反應有些慢。”洞仙文榮沉默一下開口,他也知自己這話不占理,是以臉上帶著一絲尷尬,腳趾在戰靴里不住屈伸。
“哼――你直接說怕死就成。”霞末冷哼一聲,吸一口:“這軍中俺還以為就你這里不一樣……”
話沒說盡,卻是讓洞仙文榮那張臉的顏色與身上的衣甲統一起來,一挺脖子朝戰馬就走:“俺自然不是怕死之輩,大帥稍等,末將這就出去殺幾個齊軍將領給恁看!”
“等等!”
霞末喝了一聲,眼神轉動中,心中靈光一閃,看洞仙文榮停住腳步方才開口:“現在出去做甚,找死也不是這般急切。”
停頓一下,將那點兒主意思慮齊全,方才繼續道:“先在營中等著,既然咱們都不出去,那齊軍定然以為咱們膽怯,等他們退去定不會將俺們放在心上,到時精選敢戰之士,趁夜色……”
……
“賊軍至現在不動,不外乎膽魄不足或是另有籌謀。”
赤兔馬上,呂布輕輕撫摸著火紅戰馬的鬃毛,瞇起眼睛看著遠處戰馬拉起的塵土,輕哼一聲:“能夠走出城池到野外的統帥當有著攻伐爭斗之心,定然會想法在野外擊潰我軍,是以膽氣一事毋庸置疑,不然何苦走出城池,此時當起縮頭烏龜,怕是不安好意。”
風拂過原野,身后的旗幟呼啦響動不停,余呈、衛鶴對視一眼,后者拍拍被肚腩撐的鼓脹的戰甲:“陛下意思是,遼軍今夜會……”
……
“夜襲?”
洞仙文榮霍然轉過身,雙眼放光一瞬,繼而皺起眉頭:“可是斥候并未掌握齊軍行蹤……”
“外面這般多戰馬,如何能隱藏了蹤跡去,還怕找不到人在哪?”
霞末輕輕揉了下左腮,疼的眼角一抽,哼哼著說著:“前番又被女真蠻子襲營,今日俺們又不出去接戰,哪個都會以為咱們怕了,稍晚之時讓擅長追蹤尋跡的人帶路,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此乃……”
想說驕兵之計,然而想想實在沒臉說出來,嘴里哼了兩聲算是蒙混過去。
他說到后面聲音含糊,洞仙文榮沒聽清,前面卻是盡數入耳,連忙走回兩步,臉上帶著笑意:“大帥說的是,趁著齊軍步兵未到,打他們一個狠的,挫動他們的銳氣。”
霞末扯動嘴角,又連忙止住自己的動作,眼角微跳的開口:“就是如此,傳令各營守好,若是在白日間被打破營地,嘶……”
臉上一抽,咬了咬牙根:“老子回頭定然在陛下面前參他一本,全家發配去倒塌嶺節度使那邊看沙子去!”
洞仙文榮面色一肅,先是拱拱手,隨后面向一旁的令騎:“還不去傳令!”
……
“傳令,讓各軍收著些氣力,做出佯攻之態,拖到未時正退走。”
“陛下,遼軍士氣不高,何不硬打?”余呈看著遠方揚起的塵土低聲開口:“這等形勢,說不得能夠破營。”
“那會死多少人?”搖搖頭,呂布敲打著裙甲上的鐵片,聲音沉穩:“騎兵攻營折損太大,我等將士的性命不能無謂的浪費在這地方,攻破這路兵馬,左右不過是快慢而已,尚不必用人命去換。”
視野中,騎兵正在不停奔行,射出的箭矢在遠方看去猶如一片蝗蟲,帶著弧線跳躍去遼軍營內,隨后煙塵滾滾,跑向遠方。
“安心看著吧,朕料他今夜定會來,就在晚上一戰定勝負。”
低沉的聲音在風中傳入身后侍衛的耳中,早有令騎在余呈開口前就跑了出去。
赤兔上的身影轉過頭,看著余呈、衛鶴:“你二人若是準備夜襲,會做何準備?”
二人的披風被風吹動,應和著頭上的旗幟發出嘩啦聲響,余呈摸摸下巴處的短須:“挑選能夜視者、身手矯健者為鋒?”
衛鶴等他說完,見呂布目光看過來,想了想:“選軍中精銳,多備弓弩引火之物,能燒就燒,不能燒以箭矢覆蓋下去。”
呂布呵呵一笑:“夜戰多火鼓,晝戰多旌旗,然首選還是天時。”
抬頭看天,風吹萬里,晴空無云:“朕對天氣所認不多,然而是否無月之夜還是能識,今夜有月,卻非月圓,視野距離雖不算遠,卻也沒有達到看之不見的程度,這等天氣下,對方當會在三更時分來襲。”
號角聲音在空中時斷時續,不少傳令騎兵向著煙塵沖去。
……
“既然決定今夜行事,祥穩你多備引火之物與金鑼戰鼓……”
軍帳之內,霞末坐在馬扎上,看著洞仙文榮去營帳角落拎來一小壇酒水放下,咽口口水,下意識往外看看,隨后醒悟,臉色異樣的開口:“洞仙文榮祥穩,你是否不將俺這個一軍主帥放在眼里……”
洞仙文榮不解其意,順著他目光看去放在矮桌上的酒壇,隨即明了:“大帥,左右恁晚上要領兵出行,現在喝兩口不礙事,一會兒還能小憩一番,再者……”
看著他腫脹的臉頰:“這酒能怯風邪、減疼痛,恁這臉腫的如此之高,定然酸痛難忍,不如……”
坐到另一邊馬扎,隨手向前一推:“恁試試這個,說不得能緩和緩和。”
“嗯……有些道理。”霞末點頭,伸手抓住酒壇,不再拒絕他的好意,只是開口:“適才說到哪里了?對了,軍中的夜光漆還有一些,到是可以為我等退回之時做出標記。”
“尚要有硫磺和引火之物,返回之時可以點燃斷后用。”洞仙文榮面朝帳外,遠遠還能見著自己營中士卒正在四處奔走。
雖是打定主意龜縮在營中與主帥談事,卻也不敢全身心的投入,誰知道外面的齊軍會不會突發失心瘋,以騎兵攻自己營盤。
“這些應是都有,嗯……好像有效。”
霞末說了一句,自顧自的倒了酒水喝了一口,此時天氣尚有些涼,這酒放置在角落時間不短,雖不如井水鎮的來的涼爽,喝下去還是讓人打個寒顫,這人瞬間竟然覺得嘴里沒那般疼了。
“嗯?哦,大王不疼了就好。”
洞仙文榮說了一句,指著外面道:“大王準備何時行動,俺看今日無云有風,晚間怕是不甚黑暗。”
“夜半而行。”霞末大口喝著酒,不讓酒水撒出來,口中說著:“那就趁人酣睡之際行事,天神會保佑狼的子民獲得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