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啊!”
城頭上,聽聞金鑼聲響的劉光世嘶吼一聲,帶著缺口的長刀從口腔插進對面人的腦袋,一腳將死尸踹飛,帶著鮮血的刀身拔出,猛地朝側旁撲來的義軍射手面門揮下,帶著黃白粘液的鮮血噗的濺到他臉上。。
眼看著躲藏后面的陳箍桶再次舉起弩弓,只得不甘心的喊一聲“走!”,翻身下去之際,箭矢、石頭、當作標槍的鐵矛、長槍不要命的飛下來,慘叫聲不時在城下響起,然劉光世落地左閃右跑成之字型的跑著,愣是沒挨上一下。
“快保護我兒!”前方有些低沉的嗓音響起,數名持著大盾的士卒涌過來,盾牌斜舉遮蔽的一瞬,噼里啪啦的聲響中箭矢堆滿地面。
嘭――
咔――
有盾手踉蹌后退,盾牌內側,一槍頭戳出,差點連人帶盾將人串起來。
“快走――”
劉光世等聲音一停,起身沒命的向前跑,那些盾手持著盾牌一邊后退一邊擋著射來的箭矢,偶爾有角度刁鉆的細長黑影從縫隙落下,隨后響起一聲慘叫,捂著腿腳的士卒倒下瞬間,落下的箭雨覆蓋下來,瞬間被釘死地上。
“爹,怎么回事?呼呼……是不是賊人援軍?”劉光世喘息著跑到劉延慶身前,一手拄著刀一面發問。
“知道還廢話。”劉延慶見兒子安全,心中松一口氣,自長子身死,他就只能嘗試著培養這個次子,若是折在此處,那他劉家的官運基本可以宣告提前終結了。
轉身讓親兵將自家兒子的戰馬遷過來,劉光世板著馬鞍騎了上去,耳中聽著父親的話語:“節帥命令,我等做為后軍阻止賊兵追擊,你準備一下。”
“就城內那些撮鳥還敢追出來?”劉光世勒著韁繩,伸手從得勝鉤上綽起鐵槍向著那邊的城池一指:“一群沒卵子的腌h潑才,只敢縮在城內,如何敢出門與俺們西軍野戰!”
金鑼之聲陡然停下,早已準備好的劉延慶揮動手中兵器:“保持陣型后退,射手準備好箭矢,遇追敵齊射三輪!”
遠遠近近,數個戰陣中都有將官在下達同樣的命令,穿著緋色軍衣的身影在向后退卻。
城頭,好容易捱到援軍到來的義軍將領高叫著要追出去,面色黝黑的陳箍桶上前觀察一陣搖搖頭:“宋賊陣型退而不亂,兵械、旌旗、甲胄未有亂拋者,這非是潰敗,此時追上去我等難免要被其趁勢反攻過來,不許!”
周邊的人這才停下叫囂之聲,只是頗為不甘的看著城下退走的敵人。
另一邊,做為中軍指揮的辛興宗本是拖在最后,如今反是帶著兵沖在最前,手中一桿大刀舞動如風,與對面奔騰上前的衛忠打一照面的功夫,猛地揮砍而下。
“殺――”
轟――
鮮血噴上半尺高空,人頭帶著弧線劃過天空,重重落在地上,碰撞的聲響在這一帶的空氣中回蕩,帶著傲意的聲音傳入眾人的耳朵。
“當灑家是那些肩不能挑的大頭巾?”
廝殺聲音隨著主將的突前陡然大作,緋紅色的身影在不斷向著土黃的色彩蔓延。
齊建武二年,宋宣和四年,孟秋戊申日。
身處臨海的呂師囊神兵天降般出現在仙居戰線,數條戰線上的宋軍士卒在交替著退下,沖突上前的統帥辛興宗率后軍親臨鋒線斬敵猛將衛忠,又領兵三沖三突才將義軍的攻勢阻擋下來。
做為戰場指揮的義軍渠帥,呂師囊見無法取勝,隨即向后退卻,與陳箍桶一左一右,一城內一城外與宋軍形成對持,雙方兵力相若,呂、陳又是謹慎之人,一時間倒是在這臺州西部僵持下來。
……
“損失了第五批斥候了……”
帶有老繭的手握拳砸在女墻上,穿著一身鑌鐵甲的厲天閏看著一排排插在城下的人頭面色鐵青。
下方,正有外面罩著緋紅戰袍的身影將手伸直,手掌邊緣對著脖子一劃,隨后翻身上馬,帶著等候在不遠處的百余騎兵飛一般跑遠。
“是姓吳的。”龐萬春在旁邊忍不住伸手摸摸臉頰,兩道豁口早已長好,只是如今正隱隱作痛,好似當初剛剛傷著一般無二。
“走,回去商議。”
看了半晌,這精壯的漢子當下轉身往回就走,龐萬春今日當值,找來副將囑托幾句方才急忙追著前者走去衙門。
孟秋快要度過,氣溫已經開始有些升高,兩個人穿著甲胄一路走在太陽下瞬間出了一身熱汗,等入了屋子,趕忙找人幫忙卸甲,各自一身濕淋淋的衣衫找地方坐下,拿起桌上冰涼的井水灌了一口。
“哈――活過來了。”厲天閏摸摸嘴巴,涼涼的感覺隨著水流過胸腹,頓覺解暑。
婁敏中、石寶兩人靜靜等著他二人喝完,方才開口:“城下如何了?”
“信使沒能跑出去。”龐萬春先開口,微微扯開衣袍,綠豆大小的汗珠遍布身上,這人拿衣袖一抹開口:“宋軍姓吳的那兩個廝鳥這兩日帶著騎兵狩獵咱們的人,前前后后死了二十多個,怕是不好再派人出去。”
石寶咬咬牙:“實在不行老子親自去送信。”
“說的甚話!”婁敏中瞪他一眼:“哪有為將者親自前去的。”
“這點我也是如此想。”龐萬春用衣袖扇著風,看著石寶開口:“那姓吳的兩兄弟也不是能輕易干掉的,你要是被他倆纏住,到時他麾下騎兵得空前來捉你怎辦?”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石寶“啪啪”拍著大腿:“那你們說該怎辦?總不能一直坐在這里你看我,我看你的,到時候被人給團團圍住都不知道是為何。”
“這點我贊成石寶兄弟!”厲天潤將擦了汗水得衣袖一攥,幾滴渾濁的水珠滴落地面:“總是沖突不出,外面發生什么都不知,我等自身的消息也傳不出去,易被敵人逐個突破,屆時我等就要死路一條了。”
“……如此說也是,我等還需盡快傳遞消息。”婁敏中見他兩人如此說,遲疑一下,思忖半晌點點頭:“那就拜托石寶將軍將信帶出。”
咬牙又走去書桌旁,伏案疾書,不一會將寫好的書信遞過來:“石將軍需要多少人?”
“不需要人手。”見這左丞相采納自己的主意,石寶此時反倒是鎮定下來,搖搖頭:“等到天黑,我一個人趁黑摸出去就是。”
其余三人相互看看,齊齊點點頭:“一個人在夜晚目標小,確實能輕松不少。”
“那我去休息一會兒。”石寶見幾人同意,當下站起朝外就走,此時離天黑還有一個時辰,歇一歇,晚間才有精力闖出去。
……
天臺城幾人的擔心并不是白費事。
北面越州,月黑風靜,蟲鳴在城內時不時響起。
穿著甲胄的士兵邁著大步走過長街,前后兩根火把照著方寸之地,走過點著篝火的地方,能看著不少青壯的身影正在火光下清理石塊與木梁,都是今日被宋軍投石砸爛的,挑挑揀揀運上城頭還能使用。
光圈之外,隱隱能從殘垣斷壁處聽著哭泣的聲音,失去房屋的百姓哭天喊地的咒罵著,也不知到底是在罵哪一個,這些巡邏的人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此等情況不聞不問。
這兩日宋軍攻的急切,勉強守住了城池,下一次還不知怎樣,有空不如多歇息一會兒養養精神,哪里有空管這些百姓的死活?
夜色漸漸深沉,走動的身影逐漸稀少,勞作的青壯也走回營地累的倒頭就睡,不少士卒交接了巡邏的任務隨即消失在夜色里。
踏踏踏――
接過燈火的身影踏動地面逐漸遠去,偶爾有敲響竹梆的聲音響起城內。
一處院落中的土壤向上鼓動兩下,隨后“嘩――”掉落下去,夜色中,聲音似乎有些大,只是此處乃是一垮塌的房舍所在,附近的人也早就離開此處,要不去了他處親朋那里暫住,要不早早在開戰前就逃離這里,是以也沒人出來查看。
過了大約半炷香的時間,黑暗的地面不詳的涌動,似乎什么東西要出來一般,也就眨眼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