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殺慘叫在黑夜中所傳遞,血腥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起伏的丘陵上下,火把的光芒重新被穿著緋衣的身影點燃,火光之下,手持長槍的身影開始清理戰場,財貨、戰利品統統趕向一邊,輕傷的匪人被抓住捆綁結實,等著帶回去扔入牢城營。
受傷的身影緊咬牙關在地上爬行,王大壽被流矢射中的腿已經沒了知覺,只能匍伏著躲進草叢較多的地方,吃力的側身向著周圍掃視,視野中,火把的光亮照在他的身影遠處,讓這鐵槍將呼出一口氣。
沙沙――
腳步聲從身后傳來,躲在草叢中的王大壽猛地一僵,只覺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去腦后,冷汗從額頭混著熱汗滑落下來。
咯嚓――
甲胄的輕響聲在這一刻從未這般清晰過,王大壽猛然瞪圓了眼睛,翻身倒地大叫:“愿降!俺是房山的頭領,別殺俺!”
呼――
槍尖兒猛的停在眉心處,一股風吹過他的面皮,豆大的汗珠瞬間布滿腦門兒,讓這廝不停喘著粗氣,就是汗水入眼也不敢稍動一絲。
“頭領?”西北漢子獨有的嗓音傳入地上人的耳中,隨后在黑夜中也泛著冷芒的槍頭從他眼前移開。
保住命了。
王大壽陡然軟了下來,只覺得身上力氣一絲也無,就連控制膀胱的氣力也離他遠去。
“嗅嗅――什么味兒……”
倒提著長槍的人往下看了看,月光從陰云后閃過,映照出吳d的面龐,彎下腰一把抓住王大壽一提,隨后陡然住了手,鼻子一抽。
“腌h廝!”
大腳一踹,王大壽壯碩的身形陡然飛出丈遠,“啊呦!”一聲慘叫在草地上翻滾不休,直到三丈遠處方才停下。
“晦氣!”
吳d用力的擦著手,似乎摸了什么臟東西一般。
“吳大郎,怎地了?”
有西軍的士卒聽著這邊動靜舉著火把走過來,火光中看著持槍而立的身影吆喝一句,隨即看見被踹出來的王大壽,鐵刀向那邊一指:“這廝要幫你處理了嗎?”
王大壽頓時瞪圓了眼,在地上拼命搖頭。
“不用,這廝說他是房山頭領,帶回去交給幾位統制審問就是。”吳d揮揮手,隨后滿臉嫌棄的看眼地上的人影:“小心著些,這廝尿褲子了,別沾一手穢物。”
那邊的西軍士卒罵罵咧咧的應了下來,只王大壽這時卻是長舒一口氣,確定了自己的命真的暫時保住了。
黑色的夜晚籠罩了這均州與鄧州交界的地方,三炷香的時間之后,追殺、清理戰場的聲音漸漸消弭,歸來的西軍將士滿面疲憊的走向火光中自家的軍旗所在。
東南年余的戰爭,一直沒能回家的士卒多半都是身心疲乏,然而太傅的命令是轉來這兩湖路剿匪,又不能抗令,著實讓人越發難受。
四周,數十道騎馬的身影緩緩匯聚過來,翟進過來的時候,這附近的地面已經清理出一片空地,只是空中殘留的血腥之氣告示著此處剛剛經過一場殺戮,穿著緋紅衣服的軍卒持著弓弩將投降、抓捕的嘍鵠矗抗獯致隕u闋閿邪肭e
翟進勒停戰馬,跳下來穿過這里,有京西的兵提著染血的刀槍向他行禮,也有西軍的人急匆匆的跑過,迎著自家的將軍上前耳語幾聲。
火光下,王淵拍了拍士卒,向著被單獨看押的王大壽瞥了一眼,隨即邁步走向翟進:“幾個方向的賊兵都潰散了,可惜天黑,被他們跑了不少。”
“意料中事。”翟進接過親兵遞過的水囊,對著臉倒下去,洗一把臉:“一群烏合之眾,如何會盡力死戰?”
“就是不知今晚戰果如何。”
“那邊捉了個房山頭領,算是今晚的一個收獲,如今只等辛、折兩位將軍回來,看看那邊捉沒捉著大魚。”
翟進話音落下,將水囊扔回給親兵,黑夜中,適才提到兩將的方向陡然傳來一陣歡呼的聲音,王淵、翟進轉頭看過去,隨后相視一笑。
“看來今晚捉了大魚。”
隨后折可存、辛興宗帶來晁蓋尸首,幾人找俘虜驗明正身大喜,趕忙聯名給汴梁報捷,一面收攏軍隊,押著俘虜去往最近的鄉鎮,休整一下隊伍再南下攻打房山。
……
天光逐漸亮起,金陽躍升云上。
三三兩兩的身影低頭耷拉甲的走過不知名的丘陵,高處站著的人影看著下方的人打一個招呼,隨后引著他帶去陵后的樹林,坐下的瞬間肚子咕咕叫了幾聲,看看四周一片躺倒的同伙,嘆口氣,閉著眼躺下,保存自己僅剩的那點兒體力。
“該死,回山怎么和哥哥交代……”
賀吉垂頭喪氣的靠坐樹干,口中嚼著一顆野果,隨后“噗”的一聲將果肉連著汁水全都吐出:“真酸!”
“酸也吃些吧,最少能恢復點兒體力。”孫立黑著一張臉,將青澀的果子塞入口中,上下牙齒咬合一下,面無表情的緩緩咀嚼、咽下。
“……你吃的哪個不酸?”賀吉好奇的看眼他,隨后又拿了一顆塞入口中,“嗚!”一聲發出哀鳴,想吐的時候看孫立死死盯著他,只好閉著眼用盡力氣吞咽下去。
“孫兄……”賀吉皺著一張臉,勉強開口:“咱們接下來怎辦?”
“怎辦……”孫立將果核吐出來,向著旁邊一扔:“官軍突然殺出來定然是盯著咱們好久了,快些回去告訴哥哥。”
吸一口氣,這病尉遲抬頭看著天際的浮云:“房山的平靜,沒了。”
宣和五年,孟夏初,房山遠出征糧的隊伍被官兵埋伏一戰而潰,山寨第三把交椅的晁蓋被陣斬、第十七把交椅的王大壽被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