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的城市的街道上,不少光頭的身影走上了街道,穿著普通的衣服走在街上引來行人的矚目。
這些都是被勒令還俗的和尚,有的剛剃度不久,尚能回到普通人的作息,盡管在齊國蓄發的詔令下,他們這些光頭還有些與眾不同,然而時間會將他們落去的頭發帶還回來,而更多的,是那些在廟中念經念的失去自我的僧人。
“阿彌陀……,呃……那個,這位施……呃……啊……”
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一個穿著粗布衣衫的中年男人站在一處店鋪前,猶猶豫豫的不知要說什么。
“你到底想干什么?”穿著伙計衣服的漢子站在臨街的木桌前,炙烤的金黃的面餅一摞摞的放在干凈的桌面上。
不遠處,有吃飯的食客聽著話語轉過頭,為首的人一臉好奇的看著,卻是進城歇息的趙良嗣一行人。
“貧僧,不是,小……小人腹中有些饑餓。”咽口口水,光頭的中年男子終是順暢的說出下面的話語:“可否施舍兩個馕餅?菩……上蒼會保佑恁那善良的靈魂。”
“呵!”那伙計一手按在馕餅上,上下打量他一眼:“被趕出寺廟的和尚吧?”
那中年漢子羞紅一張臉,點點頭。
噗――
“這馕餅五文錢一張。”伙計拍了拍烤的酥脆、金黃的面餅,看著面前男子:“你有手有腳的,就是去城西扛包也能賺夠一日開銷甚至有所結余,去去去,莫要在此擋著俺們做生意。”
那店鋪前的中年男人面色頓時蒼白難看,踉蹌的退了兩步。
“哎,那伙計。”旁邊那桌有人看不過眼,撐著大腿喊了一聲。
那伙計扭過臉來,彎著腰,滿面堆笑:“喲,客人,有事恁吩咐。”
“差不多行了,那人舍下臉前來乞討,給他一點吃的又能怎地?”
話語聲中,攤前的中年男子面色更紅,聲若蚊蚋的喃喃自語:“小……小人不是乞兒。”
那伙計見說這事兒,直起腰桿,打量那桌人一眼:“客人是他處走商來的吧?”
趙良嗣等人相互看看,有面相精悍的人點下頭:“你怎生看出來的。”
“恪蹦腔錛埔∫⊥罰騁謊勰塹屯凡揮锏墓饌紡兇櫻骸案魑徊恢廡┖蛻兇釷嗆θ耍礱嫠凳裁捶鵂掖缺檔乩锫虻厥仗錚趁淺塹陌朧锏囟脊樗撬小!
那邊桌前的漢子皺起眉頭:“那也不是這個大和尚的錯,你舍他兩張馕餅怎么了?”
伙計也不惱,只是解釋著:“客人不知,舍了馕餅,小人可就算犯了法,不光要被拉去衙門打十板子,還要服一個月徭役。”
趙良嗣眉頭一挑,仍是先前開口那人開口:“齊國的法律這般嚴苛?竟是不許人周濟窮人?”
“那也不是。”伙計搖頭:“律法不管這塊,只是如今廟里面的和尚需要還俗重新做人,官府為避免他們仍如往常一般祈求信徒施舍,方才定下這等規矩,況且……”
上下打量一眼愈發局促不安的中年漢子:“官府也在招人,為的就是讓這些和尚有口飯吃,能有若常人一般生活,此人出現在街頭向小的乞討……”
皺著眉頭打量兩眼那前和尚:“這人定是不將官府當回事,乃是官府口中的冥頑之徒,小的為甚要冒著犯法的風險接濟他?”
“你……你此太過,我哪里未不遵官府之。”那中年男子頓時跳腳,口中說著,腳下動著,快速離開此處:“不給吃的就不給,說些有的沒的,佛祖定會降罪于你……”
最后一個字落下之時,人已經走入人群之中不見,那伙計一指消失的身影,搖搖頭:“瞧,這般模樣,各位客人還擔心他?”
趙良嗣那桌人相互看看,有人說一句:“倒是錯怪你了。”
伙計連忙搖手:“各位遠來,不知詳情,沒事沒事。”
這才重新入店內去搬馕餅出來賣,街市上走動的人影絡繹不絕,趙良嗣輕聲開口:“看來齊國在中京道經營的不錯,一平頭百姓竟然遵守新發的政令。”
旁邊的幾人相視一眼:“趙相公管這個做甚,前兩日恁還說要快些去往大定府。”
“就是快到了才要看看這齊國景象如何。”趙良嗣揉揉鼻子:“我一直同官家述說這齊國軍力的不凡,自是也要看看其治國的能耐才好想法子與其交談,如今看來,是個中規中矩的,那倒是能聽得進人話。”
“相公多慮。”旁邊有伴當笑著:“他們曾輸與媼相,就是人再多也翻不上天去,等拿下燕云,說不得媼相反手就將這……”,住了下口,四下掃視一眼街上的行人到底沒敢明著說出來:“將這短命的朝廷給覆滅了。”
“說的是,我也是如此想。”
“哈哈哈,英雄所見略同。”
幾個伴當笑嘻嘻的你一我一語。
“……哪有那般簡單。”趙良嗣搖搖頭,隨即低頭吃著面前的食物,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
時間往回調整一下,上京道西北。
天穹泛起詭異的青灰色,仿佛有人將整片草原倒扣進鐵鍋里。起初只是零星幾點褐影在草尖跳躍,轉眼間便織成遮天蔽地的羅網。
蝗蟲振翅的嗡鳴壓彎了牧草,像是百萬把鈍鋸同時切割空氣,驚得旱獺叼著幼崽往地穴深處逃竄。
綠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成焦褐,新生的蟲群用鋸齒狀口器將苜蓿花撕成齏粉。它們掠過溪流時,尚且清澈的水流頃刻渾濁,連岸邊紅柳的嫩皮都被啃得露出森白木質。
牧羊犬狂吠著撲向蟲群,轉眼就被褐潮淹沒,被咬的血淋淋的狗子又“嗚嗚”低鳴著奔跑而出。
正午的太陽被蟲云濾成渾濁的銅鏡,草甸上騰起嗆人的草木腥氣。馬蹄大小的蝗蟲王振翅懸停,復眼里映著正在消失的世界――方才還起伏的草海已變成蠕動的蟲毯,連拴馬樁上的麻繩都在咔嚓聲中斷成碎屑。
當最后一片馬蘭花消失在鋸齒顎間,草原突然陷入死寂,只剩風卷著草渣掠過裸露的沙地,像在哀悼被啃噬殆盡的春天。
“長生天啊――”
面色如土,脖頸上帶著獸骨所制項鏈的漢子跪倒在露出土壤的牧場前,雙手高舉拜倒在地:“我阻卜部到底有何罪責,恁要如此懲罰我們,沒了牧場要我們如何活啊!要降罪,為何不只罰我骨都一人!”
身后跟著的部族頭人、官員,見著前方的王跪倒在地,顧不上地面是否干凈,也是接連跪倒在地,向著長生天祈禱,更多的牧民族人也在下擺。
得得得――
馬蹄的聲響從西側傳來,有外側的人聽著聲響轉頭看去,是一個面上焦急的騎士跑了過來。
“大王,大王!”
戰馬勒停下來,馬上的人不待戰馬停穩飛身而下,三兩步跑過來,一個沒站穩趴倒在地。
阻卜骨都聽到叫聲,轉頭看去,就見騎士狼狽撐起身體,手腳并用的爬過來:“大王,西邊、西邊烏里雅部來犯。”
“你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