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失利的消息傳入皇宮,慌亂的宮室更加喧囂。
身形略顯窈窕,穿著一身銀甲的婦人帶著百余女兵走進來,看著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轉的身影皺起細眉,吸一口氣:“都像什么樣子!”
跑動的太監宮女頓時一驚,轉身看到是蕭普賢女,連忙行禮:“皇妃。”
穿著甲胄的德妃上前一步環視四周:“陛下呢?”
一群太監宮娥低著頭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什么。
蕭普賢女本是隨口一問,見狀頓時有些疑惑,提高音量:“到底怎生回事?陛下在哪?敵軍入城要快些準備。”
“稟皇妃,陛下的事……”有太監小心翼翼地看向她:“您不知道?”
“本宮知道什么?”蕭普賢女皺眉,她一直在城內帶著娘子軍四處游弋,直到接到東面、南面城墻失陷消息她才趕快帶著女兵跑回來。
“這……”
蕭普賢女見他低著頭支支吾吾,皺起眉頭:“說話!啞巴了不成?”
“陛……陛下吐血昏厥,如今……如今在暖閣歇息。”
顫顫巍巍地聲音入耳,站著的女人身形晃動一下,往后退了一步,定定神,一句話沒說,直接小跑著前去暖閣。
咣當――
“陛下!”
暖閣大門打開的同時蕭普賢女呼喊出聲,屋內眾人轉過頭,李處溫看著她進來,上前:“德妃還請小聲些,太醫正在為陛下診治。”
蕭普賢女臉上驚慌稍斂,一把抓著李處溫衣袖,低聲吼道:“齊賊攻上城墻,怕是有些不妙,快些帶陛下離開。”
李處溫眼睛一亮,連忙收斂眼中的喜色,看著面前婦人:“德妃所是真?”,面上故作為難:“只是陛下現在這樣如何能動?”
蕭普賢女看著那邊圍在一起的太醫,走過去:“陛下如何了?”
“德妃……”“這……”“陛下……”
幾道猶豫的聲音從太醫口中發出,蕭普賢女越發不耐,上前一步逼問:“到底如何,快些說!”
幾個太醫還在猶豫,那邊婦人直接拔出腰間護身長劍:“沒工夫和你們在此磨蹭,來人,帶陛下出城。”
“德妃不可!”
李處溫聽著喊聲連忙開口,上前一步:“陛下病體沉疴,不能輕動,還是聽諸位太醫如何說。”
有太醫看他一眼,連忙點頭:“不錯,德妃,李相說的是,陛下此時受不得風,不然怕是病情加重,有性命之危。”
蕭普賢女捏緊劍柄,神色有些猶豫,下一刻,急促的號角聲在城內響起,接連的響徹讓屋中的眾人愣住,就是幾個太醫也是神色不一,有人神色難明,有人神色驚慌。
德妃上前看了看自家男人,蒼白的臉色,毫無血色的嘴唇,眼窩處一片青黑,心中有些擔憂,只是適才的號角聲意味著什么她也清楚。
“帶上陛下,走!”
蕭普賢女再不猶豫,直接喝令身后的女兵上前,幾個太醫抬頭看看,又望下李處溫,那邊的南府宰相搖搖頭,隨即沒人上去阻攔。
幾個女兵連忙上前,七手八腳的將皇帝用毛氈裹起來,適才太醫說的她們也聽見了,此時自然不敢讓人暴露在冬日的寒風中,有人灌了熱水入水囊放入毛氈,喚來幾個力大的太監將人抬起。
李處溫轉頭看看外面,又看看被人抬著的皇帝,思忖一下跟在隊伍后面,只是向著在外面等候的兄弟使個眼色。
李處能點點頭,連忙轉身向外面跑去。
那邊的德妃正全心的看著皇帝,沒有留意,眾人剛剛轉過一道彎,就見著李處能高舉著雙手被人用鐵刀逼著一步步的向后退。
“大石林牙?”
“這是怎地了?”
“耶律大石,你這是做甚?”
呵斥聲音從后方傳來,李處溫臉上陣青陣白的上前,看一眼被刀鋒貼在脖子上的兄弟:“林牙,舍弟如何沖撞你了,要在此時行這等事情?”
蕭普賢女眼神一動,看看耶律大石與李家兄弟,隨后垂下眼簾,并未去管。
“李處溫!”耶律大石將目光從李處能臉上移開,望著走出來的南府宰相:“城頭緣何物資不夠!當所有人都是傻的不成?朝廷可曾虧欠你半分!”
“林牙在說什么?”李處溫面色不變,催促一聲:“此時不是說話的時候,還是先護著陛下出城為好。”
耶律大石看下蕭普賢女,又掃了一下被人抬著的皇帝,開口:“德妃先走,宮外還有一千精騎可護著你們,走北門或西門,只是城外賊軍眾多,望多加小心。”
“林牙何不一起走?”蕭普賢女神色一動。
“……總要有人在此拖住齊賊。”耶律大石微微瞇起眼睛:“就算是死,也要呂賊看看,俺們大遼也是有血性男兒的。”
握著劍柄的素手有些發白,蕭普賢女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動:“林牙多加小心。”
身形錯過,抬著皇帝的人在女兵的護送下匆匆而走,腳步聲漸漸遠去。
“恭送陛下。”沉默半晌,耶律大石淡淡開口,隨后踏前一步,手中刀狠狠用力。
噗――
“二郎!”
鮮血從李處能脖頸間的紅線滋出,沾染血跡的臉龐看向驚駭欲絕的面孔,李處溫伸手戟指耶律大石:“耶律大石,你瘋了!為何擅殺朝廷官員。”
唰――
鐵刀一甩,沾染的血跡在地面濺出一個弧形,耶律大石淡然看著他,緩步上前:“本帥懷疑你勾結齊賊刻意克扣物資,延誤軍機。”
李處溫顫顫抖抖指著他,神色悲忿:“血口噴人,可有證據?”
“證據?”
輕聲重復一下,耶律大石咧嘴笑了下,沾染鮮血的臉龐看起來有些猙獰,腳底猛蹬一下地面,倏忽間躥到李處溫身前,一刀從脖子左側砍入,溫熱的血跡淋在臉龐、甲上,溫和的聲音響起:“若是錯了,一會兒俺下去給你賠罪。”
伸手將自己的披風拿起,擦去刀上血跡,看一眼抖若篩糠的太醫,口鼻噴著白氣:“幾位愣著做什么?逃命去吧。”
“多……多謝林牙。”
幾個太醫哆哆嗦嗦從他身旁跑過,耶律大石回頭看了看,揮下手,身后帶著弓箭的親兵彎弓搭箭。
嗡――
幾聲短促“啊!”慘叫傳來,耶律大石看也不看這一地尸體,邁步走去宮殿前方站定,有親衛牽來戰馬,周邊,戰靴踏地的聲音響起。
寒風吹過,天光斜射,不到五百的死士神色淡漠的準備著最后的廝殺。
……
倉惶投降的身影跪倒在地,手持刀槍的黑甲士卒將人趕去一邊,用城中繳獲的鹿角將人圈起來,外面數百手持弓弩的黑甲射手引箭垂地,平靜的看著前方忐忑不安的俘虜。
戰馬在城中跑動,高聲呼喊安民的聲響在空中回蕩,偶爾有負隅頑抗的遼兵爆發出一波吶喊,金鐵交鳴過后歸于沉寂。
有觀望的身影在聲音響動之時邁步就跑,脫去身上軍衣,只著一身中衣跑入旁邊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