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禮的送禮,賞賜的賞賜,每日里是應接不暇,至于他們安的什么心……
都是心知肚明。
是以李邦彥的到來,對這幾個西軍中舉足輕重的將領來說,是意料之中,收拾一番,二話不說,直趨皇宮。
“臣種師道(姚平仲),見過官家。”
殿中,兩個身子骨壯碩的身影沖著端坐的少帝恭敬叉手。
“二位將軍免禮。”趙桓面上帶著欣喜,尚有些稚氣的面上露出笑容,連忙起身走出龍案:“往日聽聞西軍中都是豪杰英雄,今日見二位樣貌,方知傳不虛。”
種師道、姚平仲對視一眼,他二人一個雖是年老,但是精神矍鑠,年輕時候也曾親陷敵陣,斬將無數。
一個正是壯年,身強體壯,臉上有著西北武人獨特的豪邁,讓見慣了朝中文臣、內侍的趙桓有種新鮮感。
“快請坐。”趙桓拉著兩人坐去位上,這才轉身回了自己位置,招太監送上糖水茶點:“朕今日請二位將軍前來,所為的是這城防一事。”
看著兩人笑一下:“汴梁有些太大了,光靠李行營一人是防守不過來的,是以朕準備另設置一個宣撫使,就請……”
目光掃視一下二人,最終停留在須發花白那個的臉上:“種將軍屈就,幫忙分擔下李卿的重擔如何?”
接著和顏悅色的看向另一人:“姚將軍就任都統制一職,城內西軍、城外已有、將到的援軍都歸二位節制。”
“謝官家!”兩將連忙起身領命。
趙桓這才笑了起來,看向種師道:“種將軍既接宣撫使之職,不知對城防有何看法?”
種師道一拱手,中氣十足開口:“臣以為李行營做的很好,堅壁清野,不與齊軍交戰,以城墻消耗其軍心士氣,待齊軍兵糧耗盡,自會撤走。”
李邦彥看他一眼,隨即垂下眼皮,站在一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趙桓臉上笑容微微僵了一下,他本意是想聽聽別的答案,若種師道與李綱一般想法,二人蕭規曹隨……
罷了,似乎聽說臨陣換將也不好,或許種師道如此也是有著顧慮,齊軍還在城外,還是莫要生事端了。
心中轉了幾個念頭,趙桓勉強壓下心中失望,姚平仲卻是直接起身:“陛下,臣以為,現今情勢當要速戰速決才好。”
三人目光陡然抬起注視在他身上,種師道神色更是微變。
姚平仲一揮手:“昨日、今日,臣在城頭看的分明,齊軍攻打無力,連日來損兵折將,軍心士氣都有不同程度降低。”
種師道搖頭:“話不能……”
姚平仲直接打斷他:“灑家知道種老相公是想說齊軍野戰厲害,然而在臣看來,也非是不可破。”
頓一下,看著面上帶著異色的趙桓輕輕開口:“齊軍所持者,不過秦漢之舊事,以軍功刺激底層士兵賣命,然汴梁城高墻厚,之前水軍,與這兩日犯我城池,足夠他們知曉武力不可持,那軍中士卒知無法破城獲功勞,定然無比失落。
再有叛軍相附,其都是各地方降兵組成,本就不耐苦戰,由著他們在陣前流血被殺,亦定然怨聲載道。
兩兩相加,其軍或比我等所想更差。”
趙桓皺起眉頭:“可是現今城外張叔夜兵馬沒有聲息,或是遭遇不測,此時姚都統若是出城,朕怕……”
姚平仲點點頭:“陛下,臣非莽撞,定要在這青天白日下與齊軍分個生死。
況且,人數多也不定就是好事,面對齊軍這等悍勇敵手,敢死敢戰之兵,遠比龐大的人數要重要。”
面上泛起興奮之色,舉起一根手指:“只要給臣一軍敢死之士,臣愿夜襲齊軍大營,趁其不備,破其軍以解圍困。”
“這……”
趙桓面上意動,李邦彥看著不好,先惡狠狠瞪了姚平仲這鼓動人心的家伙一眼,連忙湊上前:“官家,還是與齊軍議和……”
“不可!”種師道起身,用力向著趙桓叉手一禮:“官家,不可議和,北賊本就狼子野心,其君呂布更是惡虎一般人物,議和這等事情不過是給其積蓄實力的時間,待其有力,我大宋危矣!”
又看眼姚平仲,神色復雜低頭:“為今之計,還是應當以守城為主,各方援軍定然都在路上,臣請陛下耐心等待,待百萬大軍到來,定能擊潰北賊。”
“官家,還是應出戰,不然天下人都以為我大宋只知龜縮防守,不能上陣殺敵!”
“奴婢愿為國朝出使齊營!”
三人三請,趙桓看看這個,望望那人,年輕的臉頰接連抖動,最后一揮手:“你等都先出去,讓朕一個人清靜清靜。”
三人對視一眼,齊齊躬身行禮:“臣告退。”
腳步的聲音走出去,趙桓站起身,一人走到一旁的窗前,用力推開窗扇,秋日有些涼爽的氣息入肺,讓這少帝煩躁的心情稍稍平復一些。
抬頭仰望著天空,此時已經是夕陽西下之時,遠處的日光染紅了周邊的云朵,奇形怪狀的紅霞映入眼簾。
視線移動一下,一長一短兩團云入眼,長者潔白,短者靠近夕陽,邊緣染上一層紅色。
“盤龍棍……”
手指無意識的點著身前的窗欞,趙桓的視線有些模糊,腦中一會兒李綱的面孔、一會兒李邦彥尖細的嗓音,時不時有種師道與姚平仲那不同尋常所見之人的身形相貌盤旋。
最終……
定在姚平仲那張帶著豪邁之色的臉上。
“來人!”
趙桓霍然轉身,有小太監跑了過來,他輕聲開口吩咐:“去將姚都統叫回來,朕有話問他。”
小太監應了一聲,匆匆跑了出去。
李邦彥、種師道、姚平仲三人出了皇宮,本就不甚親近的三人相看兩厭,頓時分開走去城中,沒多遠出城尋人的小太監將新上任的都統制叫回了宮中。
趙桓將姚平仲邀至福寧殿,二人相談一個時辰,姚平仲方才帶著笑容走出。
不久,設立宣撫司、征召敢死之士的命令下發到城中,正在勞軍的李綱聞怔愣良久,最終狠狠將手中酒碗扔在桌上。
咣咣咣――
灑出酒水的空碗轉動,長嘆的聲音在空中震蕩:“莽夫!”(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