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宅主樓西側的臥室窗臺后,蘇韻靜靜地立著。
她額上纏著的潔白紗布在透窗而入的日光下格外顯眼,目光越過庭院中精心修剪的花木,落在主廳門前那一片空曠的青石地上。
關鶴正直挺挺地跪著,秋日的陽光將他的影子拉得細長,透著幾分罕見的狼狽和孤零零的蕭索。
蘇韻冷冷扯了扯嘴角,像他們這種視人命如草芥的惡棍怎么會真的懺悔?不過是做戲罷了。
“叩叩——”
忽然,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蘇灼,“阿韻,是我。”
蘇韻當即收斂了眼里的冷漠,深吸了一口氣,轉身上前開門。
“阿灼哥。”
蘇灼的目光在蘇韻頭上停留了片刻,語氣溫和,“頭還疼嗎?要是不舒服不要硬撐。”
“我很好。”蘇韻不知道怎么回應如此直白的關心,避開蘇灼的眼睛搖了搖頭,又刻意補充了一句,“阿灼哥,謝謝你。”
她當時并沒有考慮自已,只想著盡可能的激怒關鶴,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抓住關鶴的死穴。可蘇灼的反應讓她震驚的同時還有些不知所措。
在她的印象中,蘇灼對誰都是彬彬有禮,可當時,他憤怒到差點失手殺了關鶴。
她從未被人如此偏袒過,這種感覺讓她忐忑又害怕。
蘇灼看出她的不自在,輕嘆了一聲,“沒事就好,你放心,這件事關家沒這么容易交代。”
蘇韻眸光微閃,抬眸看了蘇灼一眼又低下了頭。
*
另一邊。
沈莊帶著一行人在正午之前抵達了襄英。
到了老宅,老爺子先去祭拜了武太奶,隨后又移步至沈氏祠堂。
家族祠堂莊嚴肅穆,長明燈跳躍著微弱的光芒,映照著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沈莊屏退了隨從,獨自一人靜跪。這一跪,便是整整三個小時。
期間無人敢近前打擾。只有老宅的管家悄無聲息地進來更換過一次快要燃盡的香燭,看見老爺子如同石化般的背影,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輕輕掩上門。
此時,老宅第一重院落里已是黑壓壓地聚集了一眾沈家族人。他們早已從各位族老口中聽聞了老爺子欲另立宗祠的驚人打算,此刻幾乎人人坐立難安,焦灼、惶恐的目光齊齊投向那扇緊閉的祠堂大門,空氣凝重得仿佛能擰出水來。
沈航作為家族叛徒,被用粗糙的麻繩死死捆縛了雙手雙腳,頭下腳上地倒懸在宗祠那高大沉重的石質牌坊之下。他臉色因血液倒涌而漲得通紅發紫,額角青筋暴起,喉嚨里發出困獸般的嗚咽,掙扎間,繩索深深勒進皮肉,模樣狼狽凄慘至極。
“你們干什么?!”
一聲低沉卻極具威勢的暴喝驟然在壓抑的人群中炸響,驚得眾人一顫。
只見沈鈞拄著那根光潤的紫檀木拐杖,由幾個年輕晚輩小心翼翼地攙扶著,顫顫巍巍卻又步伐堅定地穿過人群。他雖年邁,此刻卻自有一股積威多年的氣勢。
這些年,沈鈞一直代遠在鯨港的沈莊行使族長之責,德高望重。眾人見他面沉如水,隱含怒意,紛紛下意識地垂首避讓,自動分出一條通路。
“嗯嗯嗯——!”被破布堵著嘴的沈航看到沈鈞,掙扎得更加劇烈,那雙充血的眼睛死死盯著他,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絕望,有一絲極細微的求救,或許還有難以喻的怨憤。
“誰準許你們動用私刑的?趕緊把人放下來!”沈鈞聲音沉痛,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