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門再次打開,窗外的天色已浸在一片昏沉里,暮色像濃得化不開的墨,正一點點暈染開。
下人端著食盒輕手輕腳地進來,兩人用過晚膳,裴涇還不能歇息,有不少要事要處理。
自昭文帝龍馭上賓,朝局未定,國不可一日無君,樁樁件件都等著裴涇定奪,每日總有成堆的折子往王府送。
等裴涇去了書房,姜翡連忙把九桃叫進來,“藥呢?備好了嗎?”
九桃點頭,“備著了,我這就去端來。”
不一會兒,九桃就端著一碗黑漆漆的湯藥回來了,藥味不算太沖,但也帶著股草木的苦澀。
姜翡接過藥碗,仰頭就喝。
九桃看著她邊喝邊擰起的眉,提醒道:“小姐,大夫說了,這藥總喝也不好。”
姜翡好不容易咽下最后一口,連忙拿了塊蜜餞塞進嘴里,這才道:“沒事,喝不了幾個月了。”
九桃知道勸不住,正要離開,裴涇就從外面走了進來,經過九桃時腳步一頓。
“慢著。”
九桃嚇得一個激靈,裴涇已從她手里取過碗,放在鼻下聞了聞。
“是藥。”裴涇蹙眉問:“你哪里不舒服?”
姜翡強自鎮定地攏了攏袖子,“沒什么,是補氣血的藥。”
裴涇點了點頭,經過姜翡時,手在她的下巴上輕輕兜了一下,“今日事情不少,你困了就先睡。”
他取了印信又去了書房。
書房桌案上已經堆了一大摞折子,有段酒和一個太監在,小太監是孟元德的干兒子,正站在一旁整理折子。
裴涇坐下,取過一本翻開,隨口問:“你干爹身l怎么樣了?”
祿安連忙回話:“回王爺,干爹身子還好,多虧王爺專程找的治骨傷的大夫,醫術好得很,干爹說想給王爺磕頭謝恩。”
“不急。”裴涇快速掃過折子,“讓他先養著吧。”
書房里安靜下來,只有翻閱折子的聲音。
裴涇批閱得極快,一本接一本翻過,眉頭時松時緊,偶爾在折子上寫幾筆批注,動作利落干脆。
可看著看著,他慢慢停了筆,之前在房中的事又浮現在眼前。
那丫頭被他養嬌氣了,平日里最怕苦,哪怕偶爾生病,喝藥都得磨半天。
他盯著的時侯還好,沒盯著她的時侯她都是偷偷倒掉,窗臺下的花都被她澆死過一株。
這么怕苦的人,怎么會自覺偷偷喝補藥?
他盯著折子出神,連段酒在旁低聲喊了幾聲“王爺”都沒聽見。
直到段酒上前搶救下他筆下的折子,他這才回神,那折子上已經染上了好多墨漬,眼看著是不能用了。
裴涇干脆放下筆,起身就往外走。
段酒連忙跟上,疑惑道:“王爺可是準備回去歇息了?”
裴涇沒應聲,徑直往廚房去。
廚房的下人正忙著收拾,見裴涇進來,嚇得噗通跪了一片。
裴涇掃了眼廚房,“藥渣呢?”
沒人敢主動接話。
他眉頭一皺,沉聲問:“我問你們藥渣呢?!”
這才有個小廚子戰戰兢兢地往前挪了挪,指著墻角一個瓦罐:“回、回王爺,藥渣在這。”
……
太醫大半夜被人匆匆請來,進門見了裴涇,忙跪下磕頭:“參見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