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不宜在此刻掀起如此滔天巨浪啊!”
“當啷”一聲,李承乾因盛怒而抓起準備砸下的另一只玉鎮尺,頹然脫手,滾落在金磚上。
張玄素最后那句“根基未穩”如同冰水,兜頭澆下。
讓他沸騰的血液瞬間涼了半截。
他死死盯著老臣花白的鬢角和額上磕出的紅痕,胸膛劇烈起伏,粗重的喘息聲在死寂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殿角的銅漏滴答作響,每一滴都敲在緊繃的心弦上。
老臣的話,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準地剖開了狂怒之下的政治現實。
杜家,不僅僅是杜楚客兩個跳梁小丑,它是“房謀杜斷”中那根支撐過貞觀盛世的巨柱,縱使柱身生了蛀蟲,其龐大的根系依舊深植于帝國的土壤,與無數盤根錯節的利益緊緊纏繞。
此刻蠻力去撼,牽動的將是整個朝堂的神經,那些蟄伏的,觀望的,甚至心懷叵測的力量,極可能借機反噬,將矛頭直指他這個急于立威的年輕儲君。
“根基未穩……”
李承乾齒縫里擠出這四個字,帶著不甘的嘶嘶聲。
他閉上眼,仿佛又看見甘露殿御案后那雙深邃莫測,洞悉一切的眼睛。
父皇……會如何看他此刻的沖動?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更深的憤怒交織著,幾乎要將他撕裂。
難道手握鐵證,竟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仇寇逍遙?!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時刻。
殿門外,卻陡然傳來一陣壓抑的喧嘩和沉重的拖拽聲!
緊接著是東宮侍衛統領陳平刻意壓低卻難掩急切的稟報:“啟稟殿下,有……有要犯押到!”
殿門被豁然推開一條縫隙,寒風裹著濕冷的雨氣猛地灌入。
陳平側身閃入,身后兩名東宮禁衛,正拖著一個血葫蘆般的人形踉蹌而入。
那人渾身濕透,深青色的錦袍被撕扯得破爛不堪,糊滿了泥漿和暗紅的血污,左臂以詭異的角度軟軟垂著,顯然已被徹底廢掉。
唯有那早已嚇到慘白的面孔,在晃動的燭光下清晰可辨。
可不正是京兆杜家......杜楚明!
他被像破麻袋般重重摜在金磚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和痛苦的悶哼。
血水立刻從他身下洇開一小片。
“殿下!”
陳平單膝點地,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此人乃杜楚明,在天上人間帶人行兇未果,欲潛逃時被……”
“被一神秘人重傷擒獲,連同此物,指名交予殿下!”
他雙手奉上一個用油布包裹,邊緣滲出血跡的狹長木盒。
上面貼著一章字條,寫著“太子殿下親啟”!
李承乾瞳孔驟縮,趙兄字跡?
目光如電,瞬間釘死在杜楚明那張因劇痛和恐懼而扭曲的臉上,又猛地掃向那個滲血的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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