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雪,下得像是天漏了個窟窿。
覆蓋著太極殿的金頂,將往日煌煌天威也壓得透不過氣。
殿內,上好的銀霜炭在巨大的銅盆里燒得噼啪作響,暖意融融,卻驅不散那股從每個人心底滲出的透骨寒意......
定北城大捷的余溫尚未散去,五萬草原降俘的處置難題,便如同一塊燒紅的烙鐵,狠狠摁在了剛剛松緩片刻的朝堂神經上。
“陛下!”一聲洪鐘般的斷喝,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向來在朝堂上以敢敢諫著稱的魏征須發戟張,第一個出列,紫袍下擺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況且那還是整整五萬降俘,非是牛羊,乃是豺狼!”
“薛延陀,阿史那,哪一個手上不曾沾滿我大唐將士與邊民的血,異族之民向來狼子野心,畏威而不懷德!”
“留之,便是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
“臣斗膽直,當效武安君舊事,盡坑之!”
“如此方能一勞永逸,永靖北疆!”
“此非臣殘忍,實為國家萬世計!”
“魏大夫所極是!”刑部尚書王珪緊隨其后,面色凝重如鐵:“此等蠻夷,只識彎刀弓馬,何曾懂得仁義教化?”
“至于說放歸,那無異縱虎歸山,轉瞬復為邊患!”
“但若不放又不殺,那可是五萬張嗷嗷待哺之口,每日耗費糧秣如山,國庫豈堪重負?”
“時日一久,饑寒交迫之下,必生嘩變!”
“屆時,定北城危矣,黑石山危矣!”
“坑殺雖酷,實為絕患之策!”
“臣附議!”
“臣等.....亦附議!”幾個老成持重的勛貴也紛紛出附和。
殿中氣氛驟然肅殺,仿佛凝結成冰。
可就在這時......
“荒謬!”
一聲清朗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沉凝之聲響起,如同利劍劈開了寒冰。
只見太子殿下霍然起身,年輕的臉龐因激憤而微紅,眼神卻銳利如鷹隼,直視魏征和王珪:“魏公!王尚書!還有諸位老臣!”
“坑殺五萬生靈,此乃屠夫之行!”
“豈是我煌煌大唐,仁義之邦所為?”
“又豈是圣天子垂拱而治之道?”他深吸一口氣,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諸位可曾想過,那五萬人,亦是血肉之軀,亦有父母妻兒?”
“定北城外,風雪交加,可在那里的所有人,不管流民還是牧民,降卒還是唐兵,其實他們此刻心中所想,不過只是活下去罷了!”
他目光掃過面露不豫的眾臣,最終落向御座上的李世民,語氣轉為堅定而充滿說服力:“父皇!兒臣并非空談仁德!”
“漠北草原,經鷹愁峽一役,已非昨日之敵巢,乃我大唐新拓之疆土,黑石山鐵礦,更是強兵富國之基!”
“要穩固此疆,便要大興此礦,靠什么?”
“靠的不是刀兵殺戮,靠的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