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堂上,其偏袒之意,已然昭彰,多次打斷陳實及張遠等人的陳述,對盧家證詞則全盤采信。”馬周語氣平淡,卻字字清晰,如同最精準的刻刀,剖析著堂上局勢。
李承乾負手立于窗邊,望著窗外漸沉的暮色,臉上看不出喜怒。
數月來的監國歷練,趙牧的暗中點撥,已讓他沉穩了許多,不再是那個一聽風吹草動就驚慌失措的太子。
他指尖輕輕敲擊窗欞,沉吟片刻,道:“孤知道了。”
“趙兄所不差,他們果然迫不及待地想將案子做死,甚至不惜親自下場,赤膊上陣。”
“既如此,便讓他們再得意幾日。”
“馬周,讓你的人盯緊劉顯和盧家那個主事盧兆峰,尤其是他們私下往來。”
“賬目,銀錢,人情……孤要能一擊斃命的東西。”
“記住,要快,要隱秘,絕不能打草驚蛇。”
“是。”馬周躬身領命,略一遲疑,又道,“那……張遠等人此番受挫,只怕士氣低落,是否需要暗中安撫或指引?”
“不必。”李承乾搖頭,目光深遠道,“玉不琢,不成器!”
“讓他們親身感受這潭水有多渾多深,日后方能更知如何自處,如何破局。”
“況且,他們若連這點壓力都承受不住,心性不夠堅韌,也不值得孤日后委以重任。”
“真正的才干,需在逆境中磨礪而出。”
語氣中,已帶上一絲屬于上位者的冷靜與決斷,甚至是一絲冷酷。
“臣明白。”馬周心領神會,不再多,悄然退出去安排百騎司的精干人手。
而此刻的龍首原溫泉山莊,卻是一派閑適慵懶,與長安城內的暗流涌動形成鮮明對比。
趙牧半倚在軟榻上,云袖在一旁輕柔地撥弄著琵琶,阿依娜則輕聲匯報著長安城內的動向,包括刑部過堂的細節和世家的得意。
“公子,看來世家這次是鐵了心要借此案打壓寒門氣焰,甚至不惜在刑部這等關鍵衙門動手腳,吃相未免難看。”
“咱們……是否需要做點什么?”
“比如給那劉顯找點麻煩?”
阿依娜輕聲問道,她雖掌管情報,但對朝堂博弈的深遠考量終究不如趙牧看得透徹。
趙牧拈起一顆冰鎮葡萄,慢條斯理地送入口中,渾不在意地道:“急什么?”
“釣魚尚且要耐心等魚咬鉤,何況是釣這些成了精的老王八。”
“他們現在蹦跶得越歡,動作越多,留下的尾巴就越多。”
“此刻插手,反而容易讓他們警覺。”
“讓夜梟繼續盯著,尤其是崔府和盧府的核心人物,盯緊他們的一舉一動,記錄每一句狂,查清每一筆黑錢。”
“至于東宮那邊,若連這點局面都應付不了,需要我事事插手,也枉費我點撥他這么多回。”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意,仿佛在看一場精心編排的戲劇:“戲臺子他們自己搭得熱鬧,鑼鼓敲得山響,我們只需安靜看戲,順便幫他們記好臺詞便是。”
“倒是秦老爺那邊的棉花,長勢如何了?”
“那才是真正能挖斷世家根基,惠及萬民的東西,比朝堂上這點口水官司重要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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