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傳到東宮。
李承乾對父皇的果決和深謀遠慮深感佩服,同時也更深刻地認識到,培養一支真正屬于朝廷,忠于皇權的寒門力量是何等重要和緊迫。
他立即召來馬周,吩咐道。
“仔細留意此次應募南下的學子名單,尤其關注那些家境尤為清寒,卻素有壯志,品性可靠之人。”
“以東宮的名義,暗中給予他們額外的盤纏資助,并讓他們知道,安心教學,潛心任事,朝廷和孤都看著,將來但有所成,必不會忘了他們今日的付出與艱辛。”崇仁坊,崔府深處那間終年隔絕日光的密室。
燈盞中的火苗不安地跳動著,將崔敦禮和盧承慶兩張扭曲的面孔投射在墻壁上,忽明忽暗,如同他們此刻的心境。
朝堂上的再次失利,像一盆冰水澆在燒紅的烙鐵上,非但未能熄滅怒火,反而激發出更加刺耳的嘶鳴和更毒辣的煙瘴。
“正面抗衡,唇槍舌劍,已是越來越難了。”
崔敦禮的聲音干澀冰冷,仿佛毒蛇爬過枯葉。
“李世民地位日益穩固,身邊能人輩出,更有東宮那個小子和其背后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人不斷出謀劃策。”
“硬碰硬,損耗的是我們自己的力量,得不償失。”
盧承慶猛地一拳砸在紫檀木案幾上,震得茶盞亂跳,他卻渾然不覺疼痛,眼中布滿血絲。
“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他們在嶺南為所欲為?”
“那些所謂的‘義學’一旦站穩腳跟,星星之火便可燎原!”
“幾年,十幾年后,那些俚僚小子讀的是漢家的書,算的是朝廷的賬,心里還有我們這些世家大族的位置嗎?”
“到時候,這嶺南還是我們能施加影響的嶺南嗎?!”
“當然不能!”
崔敦禮眼中閃過毒蛇捕食前的冰冷寒光,斬釘截鐵。
“明的不行,就來暗的。”
“阻撓不了它辦,我們就讓它辦不成,辦不好,最后臭名遠揚,無人問津!”
“讓李世民這滴甘露,變成毒藥!”
他猛地轉向垂手侍立一旁,大氣不敢出的心腹管家,語速又快又急,帶著一種狠戾的決絕。
“立刻動用最快最隱秘的渠道,給嶺南的崔榮,盧弘傳信!”
“告訴他們:第一,散播謠!要編得像真的一樣,就說義學是朝廷的陰謀,孩子送去學了漢字,魂就會被漢人老師收走,身體則會被征去當攻打其他寨子的炮灰,或者送到中原不見天日的礦洞里做奴隸,永世不得回家!要讓那些俚人自己嚇得不敢送孩子來!”
“第二,收買腐蝕!想辦法接觸那些南下的寒門窮酸!許以重金,或者抓住他們的短處把柄,威逼利誘,讓他們在教學時陽奉陰違,要么敷衍了事混日子,要么故意教錯字,算錯數,要么就想方設法挑撥漢人學童和俚人學童之間的關系,煽動打架斗毆,把學堂搞得烏煙瘴氣,不得安寧!”
“第三,制造事端!找機會!收買一些亡命徒或地痞,或者挑唆那些一向不服馮盎管束,有勇無謀的俚人部族,去沖擊!”
“然后巧妙地把線索引到那些漢人老師身上,制造漢俚之間的劇烈沖突!把事情鬧大!”
管家臉色發白,將每條指令牢牢記住,重重應了一聲,轉身匆匆離去,腳步快得像逃離毒蛇巢穴。
密室內重新剩下兩人,氣氛更加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