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風,似乎一夜之間變得格外凜冽,帶著草原深處特有的干燥和一股隱隱的腥膻氣,刮過定北城那新建的高聳城墻。
城頭值守的士卒下意識地緊了緊身上嶄新的棉甲,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城外那片枯黃,一直延伸到天際線的荒原。
連日來的平靜,非但沒讓人安心,反而滋生了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感。
將軍府內火把通明,映照著薛萬徹鐵青而疲憊的臉。
他面前的粗糙木桌上,攤著好幾份來自不同方向的軍情急報,紙張都被捏得有些發皺。
“確認了嗎?”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股壓抑的火氣。
“回將軍,確認了。”一名風塵仆仆的斥候隊正單膝跪地,語氣肯定,“丙字七隊兄弟們在野狐嶺一帶蹲了三天,親眼看到那隊突厥游騎接應了三個人。”
“其中一人,雖然換了突厥袍子,裹著頭巾,但側臉和走路的姿態,絕不會錯,就是之前畫像上那個崔家的賬房先生!”
“他們匯合后,直接往東北方向去了!”
“而且速度很快,接應的突厥騎術精湛,肯定是某個大部族的精銳。”
另一名校尉補充道:“將軍,另外我們還發現近來邊境線上也有異常。”
“像這樣的小股精銳突厥游騎活動明顯增多。”
“但是他們不搶掠,不靠近烽燧,就是來回巡弋。”
“像是在……探查地形.....或者說是熟悉道路。”
“兄弟們想咬上去,他們立馬就散入荒原,滑溜得很!”
“她娘的!”薛萬徹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地圖跳了一下:“世家的這幫雜碎簡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還真敢勾結蕃賊!”
他眼中寒光四射,“那個姓崔的肚子里不知道裝著多少大唐邊境的布防,糧儲機密!”
“異族那邊把他奉為上賓,是想當眼睛,還是想當刀子?!”
幾乎在同一時間。
幾封來自不同渠道的密報,也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長安。
百騎司衙署,燈火一夜未熄。
都尉將幾分密報整理匯總,臉色凝重地送入宮中。
一份來自潛伏在草原的暗樁,用密語寫道:“大量私鹽流入部落,價低質優,來源疑與南邊舊客有關。”
“幾個大部族首領近日走動頻繁,似有聯合謀事之意。”
另一份則是邊境市集細作的觀察:“突厥商人交易時口氣變硬,提及今冬草場不足,暗示馬匹,皮貨價格將大漲,或有用兵之兆。”
還有薛萬徹的正式軍報,詳細陳述了發現崔弘及突厥游騎異常調動的情況。
兩儀殿內,李世民看著這些來自不同渠道卻相互印證的情報,面沉如水。
殿內炭火熊熊,卻驅不散他周身散發的寒意。
手指點著那份寫著“崔氏之人”的軍報,李世民忽然冷笑了一聲。
雖然聲音不大,卻讓侍立一旁的王德都打了個寒顫。
“好,好得很吶!”
“眼看要成為喪家之犬,倒是立馬便去找新主子了。”
李世民抬起眼,目光銳利如刀,看向百騎司都尉道:“看來朕還是太手軟了,清理得不夠干凈,讓他們還能帶著投名狀出去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