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煙霧繚繞,關翡面前的煙灰缸里已經堆滿了煙頭。他剛剛結束與楊龍的內比都加密通話,內容是關于軍政府即將出臺的一項新的礦業稅收政策,看似公平,實則對特區控制的幾個高品位礦區影響巨大。楊龍在電話里語氣輕松,表示會盡力周旋,但關翡能聽出那份不易察覺的疲憊和壓力。
閔上將的軟刀子,已經開始切割了。
關翡揉了揉眉心,正準備再點一支煙,桌角那部經過北斗特殊加密的衛星電話,發出了極其輕微、特定頻率的震動。這個頻率,只對應極少數深入最危險區域執行任務的核心人員。
是王遷。
關翡精神一振,立刻抓起電話接通,但沒有立刻開口,這是安全規程,等待對方先確認身份和環境。
“老板,是我,王遷。”電話那頭傳來王遷略顯沙啞但清晰的聲音,背景音極其安靜,只有輕微的通風系統噪音,“安全線路,可通話。”
“情況怎么樣?你和惡來沒事吧?”關翡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他雖然相信王遷和惡來的能力,但暹羅畢竟是龍潭虎穴,對手還是黑水那樣的龐然大物。
“都沒死,受了點皮外傷。”王遷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復雜,不像是單純完成任務后的匯報,“影子……折了。”
關翡的心猛地一沉,拿著電話的手指微微收緊。影子是千門的老人,跟了王遷很久,身手利落,為人低調。“怎么回事?”他的聲音低沉下去。
王遷簡意賅地將整個過程敘述了一遍:從追蹤巴色,到遭遇埋伏,影子預警犧牲,再到被黑水精銳小隊一路追殺,險象環生,最后在李剛策劃的修船廠局中反殺,俘獲黑水小隊指揮官阮問,并撬開了他的嘴。
關翡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當聽到李剛如何利用王遷和惡來做誘餌,如何精準預測黑水行動,如何布下天羅地網反殺時,他的眼神變得極其銳利。尤其是王遷轉述的李剛那套關于“變量”、“勢態推演模型”以及構建“新千門”的設想時,關翡的眉頭深深皺起,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紅木桌面。
王遷此時的匯報都帶著李剛的算計,此時暹羅局勢大勢已成,臨陣換將是兵家大忌,況且李剛做的不可謂不完美,短短幾天時間,一出手就將形勢逆轉,而且聽王遷的意思,李剛甚至準備通過這件事拿黑水立威,圖謀不小,不過這樣一來,如果李剛的計劃成功,正好也可以從外部打開局面,而且特區也的確需要一支更加專業的情報隊伍,千門的框架雖然已經足夠優秀,但葉炎始終無法挑起大梁,李剛也的確是合適的將帥之才。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關翡甚至可以想象到王遷在電話那頭屏息等待的樣子。
書房里,只有香煙靜靜燃燒的細微聲響。關翡的腦海中飛速閃過自襲擊事件以來的一切:李剛最初那番關于軍政府是最大獲益者的精準分析;自己暗中布置對楊龍的防備;李剛整合千門和鐵拐李等人資源的高效;以及現在,在暹羅,面對黑水這樣的對手,李剛展現出的這種遠超傳統情報模式的、近乎冷酷的精準算計和布局能力。
李剛說得對,他做得確實漂亮。以最小的代價,重創了黑水在暹羅的行動能力,獲取了關鍵情報,甚至可能借此機會將觸角更深地打入東南亞的地下情報網絡。這種效率和成果,是傳統的千門模式難以企及的。
但是……那種將一切都視為“變量”,連兄弟的性命和情感都可以納入計算的感覺,讓關翡從心底里感到一絲寒意。這與他一直以來信奉的“不虧待自己人”的原則,存在著某種根本性的沖突。
他想起王遷最后那句帶著怨氣卻又不得不承認現實的話:“老板,李剛這人……我看不透。他的局很大,道理也硬。但下次要是再拿我和兄弟的命去填他的棋盤,我得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