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斌讓會計每月做假賬,實際上只有管理層的五人繳納了保險。”
會議室陷入死寂,只有楊娟計算器的按鍵聲突兀地響起。
“這樣算下來,一共是四百八十萬元。”
她將計算結果展示在投影儀上,數字在白色幕布上泛著冷光,“這還不包括醫療補助金和喪葬費補貼,如果算上后續治療......”
饒習重重嘆了口氣,將財務報表摔在桌上。
紙張撞擊桌面的悶響驚得眾人一顫。
“更麻煩的是天晟水泥的債務問題,”他用紅筆圈出一行數字,“這家公司,別人欠它的錢寥寥無幾,反而是它欠下了大量的債務。”
“兩相抵消后,供應商欠款、銀行貸款,熊斌非但沒有結清,反而還倒欠了三百多萬。”
“這也是我們必須面對的支付欠款。”
“這樣一來,賬戶上的錢保守估計的話,至少還有二百萬元窟窿。”
“繳國庫連象征性繳納都不可能了。”
江昭陽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扯松領帶,后頸滲出細密的汗珠。
作為善后小組組長,他比誰都清楚這筆錢意味著什么——是死者家屬的生計,是傷者康復的希望,更是政府公信力的試金石。
但現實就像一堵冰冷的墻,將所有善意的設想撞得粉碎。
“那國庫收繳的部分......”楊娟小心翼翼地開口,話未說完就被彭大慶打斷。
“繳國庫?”彭大慶冷笑,“現在連最基本的賠償都捉襟見肘,難以為繼,還談什么上繳?上面要是怪罪下來,我們拿什么交代?”
“我看是不是削減一下賠償?”
彭大慶的鋼筆尖在實木桌面劃出刺耳聲響,“前些年機械廠事故的賠償標準才八十萬。”
江昭陽捏著方案的手青筋暴起,會議室的空氣仿佛凝固。
如果連賠償金都無法落實,這些破碎的家庭該如何走出陰霾?
他反駁道:“彭局長,情況完全不同。”
“這次的死傷者,他們受到的是雙重的傷害。”
“他們長期生活在污染的環境中,呼吸著渾濁的空氣,健康早已受到了損害。”
“在這樣的惡劣環境下失去生命,他們難道不應該比照艱苦地區的標準,多拿一些賠償嗎?”
“何況,你說的是前些年的賠償標準。”
“時代在進步,社會在發展,現在的死傷賠償標準早已大幅度提高。”
“就像你現在的工資,與前些年相比,是不是也翻了快一番?”
“死傷者賠償是優先債權,賬戶上剩余的錢足夠支付賠償金。”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堅定得連自己都感到驚訝,“因為政府墊付了每位死者家庭四十萬,這錢暫緩歸還吧。”
“至于國庫收繳暫且不計算吧,其他債務的償還,也可以往后推一下。”
“死傷者的賠償,必須一分不少地落實到位!”
“政府是墊付的錢,不歸還?”彭大慶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這樣做,到時候責任誰來擔?”
“我來擔!”江昭陽也霍然起身,與彭大慶對視。
開始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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