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旁的楊樹,枝葉繁茂卻已被風雨摧折得東倒西歪,狂風裹挾著暴雨抽打在它們身上,發出“嘩啦啦——”的巨大聲響。
那聲音不再是夏秋的婆娑。
更像是垂死掙扎的嗚咽,一聲聲揪著車內人的心。
“這鬼天氣!”老趙煩躁地罵了一句,手指緊握方向盤,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雨刮器如同兩個疲憊的老者,在擋風玻璃上徒勞地、一遍遍刮出瞬間清晰的扇形水幕,旋即又被新的水流覆蓋。
車內只有低沉的引擎聲和雨聲充斥耳膜,壓抑得如同鐵幕壓頂。
突然,坐在前排靠窗的寧凌淇身體猛然前傾,纖長的手指死死扣住座椅邊緣。
她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尖銳到變形:“滑…滑坡!快看前面!”
她的瞳孔因震驚而放大,失血的臉上寫滿了絕望。
“操!”老趙幾乎在寧凌淇尖叫的同時,也捕捉到了那一片令人窒息的景象——前方約百米處,右側的山體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撕裂,裹挾著泥漿、石塊、斷裂的樹干,如黑色的瀑布般洶涌地沖垮路基,傾瀉而下!
泥土的腥氣和巖石撞擊的轟隆聲仿佛瞬間穿透了車窗。
他完全是憑借著幾十年跑山路練就的本能反應,猛力向右打方向盤!
吱嘎——!
車體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金屬呻吟,在濕滑的路面上劇烈地甩尾。
巨大的離心力如同一只無形的手掌,狠狠將江昭陽、寧凌淇兩人摜向左邊。
江昭陽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被甩出胸腔,本能讓他用盡全身力氣,骨節發白地死死抓住頭頂的扶手,身體像釘子一樣試圖固定在座位上。
他瞥見寧凌淇的頭重重撞向前座椅背,悶哼一聲。
江昭陽一把抓住她,還好,因為她提前反應過來,有了準備,沒有受傷。
車輪在泥水里滑出長長的、濕亮的弧線,險之又險地在距離那堆不斷蠕動的“泥石瀑布”邊緣不到五米的地方停住!
車尾甩出的那個驚心動魄的弧度,仿佛把兩人的魂魄都甩出去半截。
車身在慣性下微微晃動,仿佛還沒從剛才的驚魂中平靜下來。
短暫的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聲和窗外肆虐的風雨聲。
幾秒鐘后,驚魂未定的寧凌淇才發出劫后余生的泣聲。
“媽的……好險……”老趙額頭沁滿冷汗,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
江昭陽松開扶手,掌心被勒出深深的印痕,心臟還在胸腔里瘋狂擂鼓。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目光銳利地投向車窗外那片塌方的區域。
并非徹底的絕望。
幾分鐘后,只見塌方區開來了一臺橙黃色的挖掘機。
它如同鋼鐵巨人般矗立在風雨泥濘之中。
那巨大的鏟斗高高揚起,帶著沉悶的液壓轟鳴聲,沉重地落下,深深插入混雜著石塊、泥土和斷木的亂堆里,吃力地翻動、扒開。
每一次鏟起,都仿佛用盡了全力,引擎在雨幕中發出吃力的低吼。
渾濁的泥水沿著鏟斗流淌,又在風雨中被不斷打散。
幾個穿著濕透雨衣的工人,渺小而堅韌的身影,在挖掘機旁邊艱難地挪動著,或清理邊角,或用鐵鍬輔助。
在這風雨交加的惡劣環境中,那些動作顯得格外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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