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教授一定是拿出了他專家、顧問、長兄的多重身份,以一種不容輕忽的態度,向位高權重的弟弟鄭重介紹了“江昭陽”這個人。
描述了他的思路如何清晰,情懷如何真摯。
在那個偏遠小鎮推動這個項目如何不易,如何體現了一個年輕干部應有的擔當和歷史感。
他一定用了最有力的詞語,為江昭陽這個名字在弟弟心中,打上了第一個、也是最關鍵的一個閃光印記。
若非如此,怎會有“記下了”的回應?
若非如此,王部長怎會特意詢問“是誰首先提出來的”?
他那關注的目光落下,豈是一個名字偶然飄過所能吸引?
“王部長是常務副,一天到晚事務在身,哪會有時間關注自己一個小小的副鎮長?”江昭陽在心中再次強調這個殘酷的、卻又無比真實的鴻溝。
這道無形的門檻,平日里堅若磐石。
縣處職也未心入得了他的眼。
自己雖然頂著省級選調生的“光環”進過省組培訓基地,名字錄在了省委組織部的后備干部庫,可是這樣的人多了去了。
那浩如煙海的名單,每年吞吐著多少新鮮血液?
又淹沒了多少曾經的“優秀”?
別說一個常務副部長,就是一個普通副部長也未必會關注自己。
他的身份,在省委組織部這架龐大精密的機器里,渺小得如同精密零件旁的一粒金屬細屑。
所以結論只有一個——是王傳宗教授那只看似不經意、實則蘊含著千鈞力道的“手”,在后面用力地托了他一把。
王部長肯定是在王教授推薦后,重點關注了自己。
是的,“重點”關注!
王部長在聽過兄長的鄭重推薦后,翻動了某些檔案的頁碼,或許調閱了琉璃鎮近期的材料,甚至不經意間在某個場合向市委組織部或縣里詢問過自己這個年輕人的表現。
那雙原本只會掠過縣處級以上重點干部的眼,有片刻的焦點,落在了江昭陽這個名字上,并投下了一束難以察覺卻至關重要的微光。
這一份省委組織部的紅頭文件,措辭前所未有地強調“大膽選拔”、“越級提拔”、“年輕優秀干部”——每一個字眼,都在精準地切割著某些標準。
有意識無意識與自己的條件契合。
江昭陽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桌面那份紅頭文件冰冷的紙張。
文件當然不是為了他一個人下發的,宏大的政策自有其宏大的背景和目標。
但這份文件下發的時間點,恰在自己名字悄然進入王部長視線的微妙之后。
文件里那些令人心動的條款,又和他身上諸如選調生背景、偏遠地區副職履職經驗、推動有重要價值工作的標簽,有著高度契合的疊影。
紅頭文件的字句關于“破格”的條件,一條條,一款款,竟與他自身的履歷有著一種微妙的、令人心悸的契合度。
這就產生了一種難以喻的“共振”。
是巧合嗎?
這世上真有如此嚴絲合縫的偶然?
說偶然它或許就是偶然。
說它不是,也有就那么一點兒不是。
這份文件本身是大的必然,但它發出的具體時機和某些細節的強調力度,是否真的如同自然界的風霜雨露般毫無人的干預痕跡?
還是恰好吹在了最適合某顆種子萌芽的季節和方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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