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陣子,張超森才起身走出會議室。
走廊清冷的光線下,他腳步急促,背影如同被無形的鞭子抽打著。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張超森僵硬地站在窗邊,望著外面陰沉沉的天際線。
一只手下意識地在西褲口袋里摸索著什么,最終只掏出一個空癟的香煙盒子。
張超森沉默地走回他的皮質座椅旁。
坐下后從抽屜里的煙盒里抽取了一支煙。
點上火,張超森猛地吸了一口氣,胸膛起伏,臉色有些發紫。
他扭過頭去,胸膛起伏著,辦公室內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只有他略顯粗重的呼吸聲撕扯著空氣。
張超森打了一個電話給柳璜。
陽光被厚重的深咖色絲絨窗簾擋在窗外,只在窗簾邊緣泄漏出一圈灼目的金線。
空氣里飄著若有似無的煙味,混雜著一股上等檀香木辦公桌椅散發出的沉穩香氣。
巨大的紅木辦公桌后,縣長張超森深陷在高背真皮座椅里,指尖輕輕點著桌面光滑冰涼的表面,如同一只在陰影中審度獵物的蜘蛛。
不久,門被小心地推開一條縫。
柳璜那張慣常帶笑、此刻卻繃得像張拉滿的弓的臉擠了進來,額角亮晶晶地反射著頂燈的光——是汗。“張縣長,您找我?”
一聲輕響,柳璜身后那扇厚重的實木門被秘書從外面合攏,隔絕了外間所有的聲音。
“柳局長,坐。”張超森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像一塊打磨光滑的大理石。
他隨意抬手,朝辦公桌對面那張寬大的扶手椅指了指。
沒有寒暄,沒有客套,巨大的身份差異讓這指令如同不容置喙的命令。
柳璜幾乎是挪過去的。
昂貴的真皮椅面冰涼,他卻感覺屁股下有針在刺。
雙手規規矩矩地擱在膝蓋上,脊背挺得筆直,眼睛不敢直視對面,只能尷尬地聚焦在辦公桌中央那塊沉重的紅木鎮紙上。
鎮紙上方,一個厚重的青花瓷杯里盛著半杯碧綠的茶湯——頂級的六安瓜片,絲絲熱氣攀附而上。
那縷細微的茶香,此刻非但未能安撫心神,反而讓柳璜喉嚨更加發干。
長久的沉默如同不斷加壓的空氣,沉沉地壓在柳璜胸口。
汗水不受控制地從鬢角、從鼻翼兩側滲出來,滑過臉頰,在襯衫領口留下一道道深色的濕痕。
他甚至能清晰地聽見自己每一次吞咽口水時喉結上下滾動的聲音,那聲音在過分安靜的室內被放大得如同驚雷。
時間粘稠地拉長著每一秒。
終于,張超森放下手中一直把玩著一支精致鋼筆,金屬筆身敲在鎮紙上,發出“嗒”的一聲輕響。
柳璜的身體也隨之微微一震。
“柳局長,”張超森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叉撐在桌面上,辦公桌上方垂掛下來的水晶吊燈在他頭頂投下明亮又冰冷的光束,那光落進他的瞳孔里,激不起一絲波瀾。“我聽說,你那寶貝女兒柳雯,原來是江昭陽的戀人?嗯?”
一句話,如同冰錐直刺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