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理解這無聲的追問。
他沒有停頓,語氣變得更加沉穩有力,直接丟出了核心數據:“并且…不夸張地說,他甚至也得‘官心’,在地方干部的認可度也相當高。”
“這是一個非常值得注意的現象。”“官心”這個詞從他嘴里說出來,顯得格外大膽。
梁炯明的交叉的手指輕輕動了動,指腹相互摩挲了一下。
這是他全神貫注等待具體細節的表現。
他沒有催問,但那種強大的氣場和無聲的壓迫感,已經讓對方寒清晰地感受到“量化”二字的迫切性。
“多高的比例?”梁炯明終于再次開口,聲音平穩得如同凝固的空氣。
他拿起桌上一個深色的瓷質茶杯,卻沒有喝,只是摩挲著杯壁。
這個問題簡單直接,毫無溫度,就像在問一項工作的完成率。
方寒迎著梁炯明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清晰地吐出了一個經過反復核實、在心中盤桓許久的區間數字:“他的得票率,或者說有效支持率,綜合判斷下來,大致在百分之八十到八十五左右。”
“就是說,沒有百分之百?”梁炯明在方寒話音落下的瞬間接上了話,語速不快,語調平緩依舊,仿佛只是在確認一個簡單的數學事實。
他低頭啜飲了一口茶水,熱氣氤氳升騰,模糊了他瞬間的眼神變化,但那份敏銳的抓取能力令人心驚。
他將問題精準地釘在了那個微妙的“缺口”上。
這個反問來得太快,也太尖銳,完全出乎方寒的意料。
百分之百?
方寒猛地一怔,心里一個咯噔。
他下意識地微微睜大了眼睛,看向梁炯明,試圖從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捕捉到一絲這是玩笑或試探的痕跡。
但他什么也沒捕捉到。
梁部長問得極其認真,眼神平靜得如同結了冰的湖面。
“百分之百?”方寒忍不住脫口而出,聲音里帶著無法掩飾的困惑和一絲覺得荒謬的意味。
他輕輕搖了搖頭,仿佛在揮去一個不切實際的幻象,“梁部長,這…這得是什么樣的人才能做到啊?”
“怕是神仙……也難做到吧?”
話一出口,方寒稍微冷靜下來,意識到剛才語氣中的情緒波動可能不妥,立刻補充解釋道,語氣回歸沉穩理智:“何況,江昭陽是做具體工作的常務副鎮長,主政一方,處理的都是具體繁雜甚至棘手的事務。”
“在這些工作中,怎么可能不得罪人?”
“必然會有分歧,有沖突,有利益受損者或觀點不合者。”
方寒的話句句在理,邏輯嚴密,他將目光放回梁炯明身上,語速放慢,更加鄭重:“如果一個人在做具體工作、進行實際管理的過程中,能完全不得罪任何人,做到所謂的‘百分之百支持’,那他……我個人認為,只有兩種可能。”
“要么,他什么都沒做,或者只做毫無意義不得罪任何人的表面文章,是個徹頭徹尾的‘老好人’,對當地發展毫無價值。”
“要么,那就是純粹的虛假表象,是利益裹挾或權力脅迫下的‘假民意’。”
“這樣的‘全票支持’,對組織、對地方發展又有何意義?”
“反而可能是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