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記”唐杰猛地抬起頭,那雙被恐懼籠罩的眼睛里,此刻竟迸發出一種近乎瘋狂的光亮,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漂浮的稻草,“林書記!這…這未必是壞事啊!”
“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林維泉像是被蝎子蟄了一下,布滿血絲的眼睛刀子般剜向唐杰,聲音從牙縫里擠出:“好事?唐杰,你嚇瘋了嗎?”
“腦子進水了?”
“沒瘋!林書記您冷靜!您想想!”唐杰激動地站起來,雙手比劃著,語速快得像連珠炮,“您忘了?就上半年!”
“縣里組織全縣中層干部,在縣委大禮堂搞的那場‘警示教育大會’?”
“職務犯罪現身說法!臺上那幾個人,垂頭喪氣念悔過書!臺下坐著我們所有人!”
“那場面,那效果!”唐杰越說越興奮,仿佛真的抓住了救命稻草,“江昭陽現在是什么?他就是栽了的典型啊!”
“紀委這次帶他來,還能為了什么?不就是要讓他當活教材,在咱們全鎮干部面前‘現身說法’,深刻懺悔嗎?”
“搞警示教育!殺雞儆猴!”
“讓大家都看看,伸手的下場!”
唐杰唾沫橫飛,聲音在寂靜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響亮刺耳。
他繞著林維泉的辦公桌走了小半圈,仿佛這個念頭給了他無窮的力量:“他自己肯定也巴不得來!”
“這叫什么?這叫‘有重大悔改表現’!是主動配合組織教育挽救!”
“白紙黑字寫進處理意見里的!”
“到時候法院量刑,這能頂大用!說不定就能少判幾個月!”
他用力地點著頭,像是要說服林維泉,更像是在拼命說服自己那顆狂跳的心臟,“對!一定是這樣!”
“秦書記親自帶隊,規格高才說明組織上重視這次警示教育!”
“就是要拿江昭陽這個我們鎮出去的、曾經的‘紅人’開刀,效果才震撼!”
林維泉緊鎖著眉頭,陰鷙的目光死死釘在唐杰那張因激動而泛紅的臉上。
唐杰這番分析,邏輯上似乎…竟也有一絲歪理。
難道…真的只是虛驚一場?
真的只是利用江昭陽搞一場震懾全體的警示教育?
他內心的驚濤駭浪似乎被唐杰這通唾沫橫飛的分析暫時壓下去了一點。
“現身說法…警示教育…”林維泉喃喃重復著這幾個詞,手指無意識地捻著桌上的文件紙角,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林維泉腦子里緊繃如鋼纜的弦,在這一連串狂飆突進的話語撞擊下,尤其是“悔改表現”、“量刑”、“少判幾個月”那幾個極具誘惑力的詞語,似乎猛地松脫了幾分。
他布滿血絲、因巨大壓力和恐懼而幾近爆裂的眼球微微轉動了一下,那股幾乎凍結思維的冰寒好像裂開了一道縫隙。
唐杰的話,雖然狂躁急切,但在此時,卻奇異地契合了他內心某種極深的、自我麻痹的需求邏輯鏈條。
那個“現身說法”大會……他確實有印象。
縣禮堂里,幾個曾風光無限的舊識,穿著囚服,背對著高懸的國徽,涕淚橫流,聲音嘶啞地講述著悔恨,下面坐滿了肅然無聲的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