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維泉僵立在窗前,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那眼神無聲地宣告了一個殘酷的事實:死灰,已然復燃。
而這場火,究竟會燒向何方?
林維泉的腳步踩在通往大會議室的樓梯上,每一步都像踏在滾燙的烙鐵上,又像是深陷冰冷的泥沼。
走廊里平日熟悉的回音,此刻聽來都帶著一種不祥的嗡鳴。
越靠近那扇厚重的雙開門,心臟就在肋骨后面撞得越兇,幾乎要破膛而出。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穩住那狂跳的心律,可吸入肺葉的空氣都帶著鐵銹般的腥氣。
門縫里隱約透出里面嘈雜的人聲。
他猛地推開門。
一股混雜著疑惑、緊張、低語聲浪的熱浪撲面而來。
會議室里,接到通知的中層干部們及各村村主任、支書幾乎都來了,且已落座,黑壓壓的一片人頭。
沒有預期中那種肅穆的安靜,反而彌漫著一種壓抑的、等待宣判般的嗡嗡議論。
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顯而易見的驚疑和探尋,目光在主席臺的空位與門口之間不安地逡巡。
林維泉的目光像探照燈般急掃過整個會場。
沒有!
那條他親自授意唐杰在第一時間掛上去的橫幅——“熱烈歡迎市紀委縣紀委領導蒞臨指導我鎮警示教育大會!”——沒有蹤影!
主席臺上方那片墻壁,光禿禿的。
只有慘白的涂料反射著頂燈刺目的光。
那一瞬間,林維泉感到一股冰冷的血液從心臟直沖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回流,四肢百骸瞬間麻木。
最后一絲自我欺騙的泡沫,被這光禿禿的墻壁徹底戳破,發出無聲的爆裂。
不是警示教育!
江昭陽,絕不是來做那個垂頭喪氣、念悔過書的反面教材的!
那他來做什么?!
這個念頭像毒蛇的獠牙,狠狠噬咬著他的神經。
一個更可怕、他根本不敢去觸碰的答案,帶著地獄般的寒氣,幾乎要沖破他強行構筑的心理堤壩。
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卻在人群中一眼攫住了唐杰。
唐杰坐在靠前的位置,那張平日里總是掛著精明算計的臉,此刻比刷了白灰的墻還要慘淡。
他雙手死死攥著膝蓋上的筆記本,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著青白。
他死死低著頭,仿佛要將自己縮進地縫里。
可那劇烈起伏的肩膀和微微的顫抖,卻將一種末日降臨般的巨大恐懼暴露無遺。
當林維泉的目光掃過他時,唐杰仿佛被無形的電流擊中,猛地一個哆嗦,頭埋得更低了。
那姿態,比任何語都更清晰地傳遞出一個信號:完了!徹底完了!
林維泉的心猛地一沉,墜入無底深淵。
這純粹是為江昭陽正名平反來的!
這個認知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靈魂都在抽搐。
他僵硬地轉動脖頸,目光最終死死釘在主席臺上。
果然!
江昭陽就坐在那里,端端正正。
位置就在市紀委副書記秦明的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