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泱泱沖到學校辦公室,指著鼻子罵我老婆沒本事、侮辱他家孩子!”
“甚至……連推帶搡……”他的聲音陡然低下去,帶著嘶啞,眼前似乎又閃過妻子臉上那抹狼狽的淚痕。
“然后呢?”江昭陽的語速不由自主地加快,每一個字都像是凝著寒冰。
“然后?”王栩的苦笑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緊緊纏繞住心臟,幾乎勒得人喘不上氣,“然后劉邙就到了!”
“他不是來解決問題的……他開口第一句就是‘林老師,你怎么搞的’!不問青紅皂白,就要我老婆當場給那些鬧事的家長賠禮道歉!”
“再然后……”王栩的聲音陡然間干癟下去,眼神空洞,“當月工資扣!季度績效獎扣!”
“大會小會上樹成反面典型批……”
“每次月度評比,她都是倒著數的那個……名字貼在教學樓走廊最顯眼的黑板上!”
窗外的灰霧似乎被一股強風攪動,翻涌得更加不安。
王栩的喘息粗重得像破風箱:“一來二去……她還能不抑郁?”
“整天愁眉苦臉,沒一點精氣神……一開口,就反反復復……反反復復念叨……”
他的嘴唇哆嗦起來,艱難地,一字一頓地吐出那句話,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在心頭燙過:“‘是我沒用……辜負了江鎮長的好意……我厚著臉皮求你王栩一次,再想辦法……想辦法把我調回白嶺去吧……’”
“江鎮長的好意”——
這六個字,重重地砸在江昭陽的心上,帶著血淋淋的回響。
在白嶺踏實教書、氣質溫潤的林秀琴。
是學生眼里的好老師!
真正的好教師,就該放到最能施展的大舞臺去。
江昭陽當時除了讓他們夫妻解決兩地分居外,還確實有讓她發光發熱的想法。
然而現實……竟然是這柄名為“期望”的刃,淬滿了“折磨”的毒!
辦公室內陷入了一種更深、更滯重的死寂。
沉默仿佛持續了一整個冰冷的世紀。
江昭陽猛地抬起頭,眉峰蹙成一個凜然的夾角,目光銳利得幾乎要穿透王栩惶惑的表情。
“不是早三令五申?”他聲音不高,卻沉甸甸地壓滿了疑惑和蓄勢待發的憤怒,“搞快班慢班,好班差班,人為制造兩極分化……這做法是明令禁止的!”
“你當時管著文教,就沒提出異議?”他的眼神緊緊鎖在王栩臉上,不容一絲閃避,“或者說……在琉璃鎮中學,這種劃分,從來就沒人質疑過?”
王栩臉上的苦澀瞬間濃得化不開,幾乎要把整張臉都淹沒掉,嘴唇翕動著,擠出一個極其干澀、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異議?”
他艱難地搖了搖頭,仿佛脖頸支撐著千斤重擔,“我提了……不止一次……”每一個字都艱難無比,“當著林維泉提過……后來也單獨找過劉邙……”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努力壓下喉嚨里的腥甜,復述那段如同刻在恥辱柱上的對話,那鄙夷的腔調至今如同跗骨之蛆:“他頭都沒抬,就那么……漫不經心地翻著他手里的教案紙。”
“‘王鎮長啊,學校這塊兒業務嘛,縣里有條條塊塊,市里也有大綱……這個事嘛,教育局有具體的導向……’”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