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靜默了極短的一瞬，隨即響起劉邙那熟悉得令人齒冷的聲音：“是！是！江鎮長，我這就過來！立刻！馬上！”

那聲音驟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諂媚的甜膩。

像熬得過頭的糖漿，黏糊糊地流淌出來，透著一股急于討好的殷勤。

江昭陽重重撂下電話，那“咔噠”一聲脆響，在驟然寂靜下來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刺耳，仿佛掐斷了某種虛偽的黏連。

他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壓下那股幾乎要沖頂而出的怒火，目光轉向一旁滿臉憂色的王栩。

“王主任，”他開口，聲音緩和了些，但眼底的沉重依舊，“你先回去。”

“好好安慰一下林老師，告訴她，這件事，我管定了！”

“管定了”三個字，他說得異常緩慢而清晰，如同在心上刻下印記的承諾，“讓她放心，她的工作不應該在這所謂的差班。”

王栩看著江昭陽眉宇間那不容動搖的決絕，心頭一熱，連日來的憋屈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他連忙點頭，聲音帶著感激：“謝謝，謝謝江鎮長！我老婆她……唉，都快愁病了，有您這句話，她心里就踏實了！”

江昭陽道：“對了，檢查的事，你還得提前跟陳主任那邊再碰一下頭，這事不能耽誤。”

“嗯，我心里有數。”王栩頷首。

“你先去吧。”

“好，好。”王栩連聲應著，朝江昭陽微微鞠了一躬，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神情，匆匆退出了辦公室。

門在他身后輕輕合攏，隔絕了外面的走廊。

辦公室再次陷入沉寂。

沒過多久，門外便響起了略顯急促卻又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接著是兩聲小心翼翼的叩門，聲音很輕，帶著試探。

“進來。”江昭陽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門被推開一條縫，劉邙那張保養得宜、總是堆著笑意的圓臉探了進來。

他穿著一絲不茍的襯衫西褲，頭發梳得油光水滑。

看到江昭陽站在辦公桌后。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放大，身體靈活地擠進門，幾乎是踮著腳尖快步走到辦公桌前，腰桿下意識地就彎了下去，形成一個謙卑的弧度。

“江鎮長，”劉邙的聲音依舊甜膩，雙手恭敬地將一個嶄新的藍色文件夾遞到江昭陽面前的桌面上，“您找我？”

“這是關于我們特色班新學年深化改革的初步設想，都整理好了，請您過目。”

他站得筆直，雙手貼著褲縫，姿態無可挑剔。

眼神卻不敢與江昭陽銳利的目光直接接觸。

只敢垂著眼簾，盯著桌面的一角。

眼前這位年輕的鎮長，早已不是他能平視的存在。

即將升任縣領導的公示都出來了，對劉邙而，江昭陽已然是他必須仰視、小心伺候的云端人物。

他深諳官場規則，此刻的姿態便是他生存的本能。

江昭陽沒有立刻去碰那個文件夾。

他冷冷地掃了劉邙一眼，那目光像探照燈，似乎要穿透對方精心維持的表象，直抵內里。

沉默了幾秒鐘，無形的壓力在空氣中凝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