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氏尖利的吼叫打斷男人的后話。
陸奎一松手,她便朝楊三寶沖過去,發了瘋似的又錘又打。
想到兩人的過往,甚至連死到臨頭的驚恐都消散了,只剩下被人辜負的痛恨和憤怒。
虞氏年少時曾與人定親,結果定完親的第二天,對方就在自家宅子里失足落水溺死了,從此她成了遠近聞名的克夫女,年滿二十也未得婚配。
兩人明面上雖為表兄妹,實際楊三寶乃虞氏舅舅從旁支過繼而來,并無血緣,一次族親壽宴,兩個人就這么攪和在了一起。
而此時的楊三寶已經娶妻,妻子小家碧玉,兩家門戶也相當,楊三寶定了心,便與虞氏斷了往來。
然而自從妻子一連生下兩個女兒后,他在家里就再也沒了好臉色,心又重新野起來。
在這期間,虞氏結識了陸奎。
對虞家來說,陸奎堪稱是有錢有勢的貴人,自然得想方設法攀附,虞氏也一心想嫁入高門揚眉吐氣。
直到陸未吟和鄴王在茶樓相見,她誤以為兩人勾搭上了,給陸奎報錯了喜,被狠狠收拾了一頓。
便是這個時候,楊三寶又找上了虞氏這個表妹,死灰再得復燃,一發不可收拾。
看著面前扭打在一處,互相謾罵互相攻訐的男女,陸奎不僅沒有阻攔,甚至后退了半步,看戲似的在旁邊冷眼瞧著。
目光偶爾掃過楊三寶狼狽躲閃的丑態,又掠過虞氏披頭散發的瘋狀,像是在看兩條狗互按撕咬。
一直到外頭再度傳來腳步聲,護衛得令去取來一條粗馬鞭。
“夠了!”
陸奎抓起鞭子橫向扯直,繃出啪的一聲暴響。
臉上橫肉抽動兩下,將顏色極深的厚唇往上提起,鼓瞪的虎目間燃起兩團明晃晃的火焰。
“現在,該我了!”
房門關上,護衛退到屋外。
鞭子抽在皮肉上的聲音混著男女凄厲的慘叫,偶爾夾雜著東西傾倒、揮拳腿踹的動靜,在院子上空久久回蕩。
然而庭院深闊,聲音傳到外墻時已微弱如絲,夜風一吹便消散了。
濃墨般的夜色中,幾道身影從屋頂悄然而落,利落劈暈門口的護衛,漠然立在院中,聽著屋內的慘叫聲越來越低,直至完全消失。
蠟燭噼啪爆響個燈花,對外面那群不速之客一無所知的陸奎終于停下來。
看著地上三坨幾乎被血浸透的人形死肉,胸口的起伏逐漸減小,眼底的火也熄滅下去,呈現出狂風驟雨后殘敗荒涼的平靜。
行了,這下子舒坦了。
吸飽血的鞭子落到地上,留下一條彎弧的血印,陸奎隨意在衣袍上擦掉手上的血,開門出去,準備叫人進來處理后續。
檐下燈籠微晃,院落清寂無聲。
抬腳邁出門檻,流動的空氣里似乎多了一股莫名的冷肅,陸奎瞳孔猛縮,再一定睛,頸下多了一把寒光凜凜的長劍,貼緊皮膚,泛起毒蛇吐信般的寒意。
“陸將軍這一晚上,挺忙啊!”
身后,一人自陰影中走出,拂袍落座,自行提壺倒水,繡著山水紋的深色錦緞跟隨動作在燭火微光下泛起朦朧的啞光。
垂花門下的陰影處忽然傳來踏斷細枝的輕響。
院中一道暗影疾風般掠去,只聽得一聲悶哼,冷白的劍身已然罩上一片流動的紅痕。
夜幕之上,偶有幾縷稀薄的灰絮急速掠過月牙。
夜風帶著冬日未消盡的寒意刮過枯枝,發出尖細而斷續的嘶鳴,似有猛獸蟄伏其中,一下又一下,磨著那看不見的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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