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些看守似乎早已得到指令,口徑一致:東家是外地行商,租用此地存貨,他們只是看門的,什么都不知道。
訊問再次陷入僵局。倉廩的契約文書看起來似乎也沒有明顯漏洞,指向一個早已病故的孤老。
但如此大規模的囤積,其管理、資金流動絕非幾個看門人能完成。背后必然有一套復雜的運作體系。
孫伏伽知道,他找到了冰山一角,但想要撼動整座冰山,還需要更關鍵的證據——賬本、資金往來憑證、以及能夠指認崔氏或盧氏的核心人物。
就在孫伏伽苦苦思索下一步如何深挖之時,一場針對他個人的風暴悄然掀起。
次日清晨,州城內外突然流傳起驚人的謠:
“聽說了嗎?那大理寺卿查案是假,借機斂財是真!”
“是啊是啊,據說他昨晚秘密接見了幾個糧商,索要巨額賄賂,許諾幫他們脫罪!”
“還有更過分的呢!說他看上了城內李員外家的閨女,借著查案的名頭,逼人家就范呢!”
謠有鼻子有眼,細節豐富,迅速在市井間傳播開來。
幾乎同時,幾封來自所謂“河北義商”、“苦主”的血淚控訴信,被快馬加鞭送往長安御史臺,信中極盡污蔑之能事,指控孫伏伽借調查之名,橫行霸道、索賄受賄、欺男霸女。
一直按兵不動,甚至有些偏向世家的韋挺,第一時間“聽聞”了這些謠,并“收到”了部分控訴信的抄本。他立刻找到孫伏伽和蕭瑀,面色凝重地出示了這些“民情”。
“孫寺卿,這…這是怎么回事?如今城內物議沸騰,對你極為不利啊!若這些論傳入京師,恐怕…”韋挺的語氣帶著關切,但眼神深處卻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審視。
孫伏伽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鐵青:“無恥!卑鄙!這是構陷!是污蔑!我孫伏伽行得正坐得直,豈容此等小人誹謗!”
蕭瑀的眉頭也緊緊皺起。他宦海沉浮多年,一眼就看出這是對方狗急跳墻的反撲之計。目的就是抹黑主審官,讓調查無法進行,甚至迫使朝廷召回孫伏伽。
“孫寺卿息怒。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然則人可畏,尤其是此刻。”蕭瑀沉聲道,“此事必須立刻處置,否則調查必將受阻。韋大夫,你負責風聞奏事,此事你看該如何?”
韋挺沉吟道:“下官以為,當務之急,是穩住輿情。孫寺卿或可暫避鋒芒,暫停外勤查訪,由下官與蕭尚書先行應對這些流,并上奏朝廷,澄清事實。否則,若強行查案,恐激起更大的‘民怨’啊。”
這正是崔弘度的目的——以攻代守,用污水逼退最鋒利的矛頭。
孫伏伽聞,猛地站起,目光銳利如刀:“暫避?絕不!我若此刻退縮,便是助長奸人氣焰,正中他們下懷!
他們的目的就是讓我查不下去!蕭尚書,韋大夫,我孫伏伽蒙陛下信重,委以重任,豈因幾句謗而退縮?調查絕不能停!”
他看向程處默:“程將軍,加大搜查力度!既然他們說我索賄,說我欺壓良善,那我孫伏伽就‘橫行霸道’到底!就從那‘豐裕號’和劉掌柜的‘自殺’查起!
從他家的每一本賬冊、每一個伙計查起!我就不信,挖不出他們的根!”
程處默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轟然應諾:“孫寺卿放心!老子看哪個龜孫子再敢造謠!查!一查到底!誰敢阻攔,先問問老子的橫刀答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