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陳光明來到丁一辦公室。他看見門口站著幾個人,都在探頭探腦,定睛一看,原來是參加茅山金礦協調會的局長們。
排在最后面的是發改局長蔡明吉,陳光明和他打了個招呼,問道,“蔡局長,里面有人嗎?”
蔡明吉點了點頭,“財政局錢斌在里面,已經進去十分鐘了。”
陳光明問道,“你也是因為那事,來接受談話?”
蔡明吉哀嘆道,“陳鎮長,現在我兩面不是人了!包縣長跟我拍桌子了,如果我不支持王虎,以后工作就沒法干了!可我也不敢得罪丁書記,他畢竟是一把手......”
排在蔡明吉前面的,是工商局長陳波,他湊過來,唉聲嘆氣地道,“左右為難!小老鼠進風箱,兩頭受氣!實在不行,只能辭官歸隱了!”
陳光明笑道,“陳局長你還年輕力壯呢,你歸隱了,誰擔得起這重擔。”
陳波壓低聲音道,“要是以前,我就聽包縣長的!丁書記拿咱也沒辦法!可現在,他把紀委牢牢抓在手里,要是忤逆了他,怕是......唉!”
蔡明吉也頻頻點頭,臉露憂慮之色。陳光明很同情他們,這些人在局長的位置上坐了好幾年,誰屁股下面也多多少少不干凈。萬一真的得罪丁一,丁一真的舉起紀委那四十米長的大刀來,恐怕誰也受不了。
可違背包存順的旨意就行么?局長們的工作都要向包存順匯報,得罪了包存順,以后工作就沒法開展了。
建設局長邵杰看著陳光明,半開玩笑地道,“陳鎮長,你能不能想想辦法,幫我們破了這個局,我們感恩戴德你一輩子!”
“對啊,”前面幾個局長也湊了過來,“陳鎮長你是空降下來的,一定有辦法!”
“你幫我們這個忙,我們給你塑金身......”
陳光明被逗樂了,“各位領導,我也身在局中,也是來接受領導談話的,咱們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就在這時,丁一辦公室傳出“呯”的一聲,蔡明吉伸了伸舌頭,“丁書記平時和藹可親,今天也學著拍桌子了......今天這是第三次拍桌子了,還摔了一個杯子。”
大家都沉默了下來,個個都耷拉著腦袋,仿佛看見自己進去以后的樣子。
這時房門推開,錢斌灰溜溜出來了,低頭就走,沒和任何人打招呼。
陳光明正看著他,丁一出來了,他掃了一眼門口的局長們,和顏悅色對站在最后面的陳光明道,“光明同志,你進來。”
陳光明和陳波等人點了點頭,便進去了。
陳光明進了丁一辦公室,看見地面上一團水漬,還有幾片茶葉,陳光明知道,這是前面摔了杯子,還沒收拾干凈呢。
丁一在座位上坐下,指著對面的凳子,讓陳光明坐。
“光明同志,聽說你出差了?”
“丁書記,我去了趟s城,看看有沒有項目可以招商,走之前我和秘書長報備了的。”
丁一指著陳光明,干笑起來。
“陳光明,你太小看我了!我一個縣的書記,不會查你的考勤的!項目談的怎么樣?”
“不怎么樣,白跑了一趟,”陳光明露出一臉遺憾,“我接了通知,說丁書記要談話,所以就趕快回來了。”
“嗯,不錯,有大局意識。”丁一站了起來,背著手,在屋里踱了幾點,突然問道:
“王建軍第一次開會,你表態應該引進外來公司,支持豐公子;為什么第二次開會時,你屁股又坐到對面去了?”
“做人,講究的是堅持原則,一如貫之,光明同志,你怎么能三天之內,表態反復變化呢?”
陳光明輕輕吐了一口氣,該來的責問終究是來了。
丁一把正常的工作討論,上升到原則問題、做人問題,這是要給陳光明扣大帽子了。
只要陳光明接下這大帽子,他在壓力之下,就不得不低頭。
陳光明不想接這頂大帽子,他只想就事論事,絕對不會上這個當。
陳光明不卑不亢地道,“丁書記,在第一次會議上,我確實表態應該引進外來企業,收購茅山金礦,但我并不是支持豐公子。”
“噢?此話怎講。”
“丁書記,我這個人,只對事,不對人。我現在也認為,應該引進外地大企業,提升明州縣礦山企業管理水平。可惜豐公子的企業,一直空手套白狼,您說,這樣的企業,我們能歡迎嗎?”
丁一聽了,和顏悅色地道,“你過于擔心了......我和豐公子談了這個問題,豐公子表示,只要簽了合同,他就真金白銀把收購款打過來,而且保留全部工人,繼續進行開采。現在你放心了吧?”
陳光明才不會相信豐公子的話,他這是上墳燒報紙,糊弄鬼呢。很簡單,豐公子收購的所有礦山,都沒有開工,而是停工倒賣,憑什么在明州縣,就要乖乖聽話?
雖然心里這樣想,但陳光明沒有表現出來,“豐公子要是真的這樣做,那再好不過了。”
丁一見陳光明低眉順眼的樣子,以為他被自己說動了,心中大喜。
丁一又坐了下來,語氣誠懇地道,“光明啊,你來明州縣時間不長,不知道明州縣形勢險惡,明州縣的政治生態,非常不正常!最近兩屆的縣委書記,都坐不長久,最終被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