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梔腦子里千回百轉,思緒翻飛。
有那么一瞬間,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連日來的精神緊繃,出現了幻聽。
她緩緩抬起頭,望向眼前的男人。
賀悅卿就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如松。
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渾身散發著令她不容置喙的氣場。
客廳橙黃的燈光在他深邃的五官上投下濃重的陰影,襯得他那張冷峻的面容,看起來很不真實。
他的表情很平靜,平靜得好像剛才沒有提到結婚,而是“天涼了,加件衣裳”。
深不見底的鳳眸里,翻涌著壓抑的瘋狂。
玉梔的嘴唇動了動,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賀先生……請你……別開這種玩笑。”
一點也不好笑。
是在嘲諷她走投無路,所以連婚姻都可以拿來當做施舍的籌碼嗎?
賀悅卿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對“賀先生”這三個字非常不滿。
如同一道無形的墻,把他們隔得太遠。
他沉默了片刻,終于再次開口。
“我,不喜歡韓薇。”
像是對玉梔之前那句“你們很相配”的回應。
原來是這樣。
玉梔忽然就明白了。
賀家與韓家門當戶對,是外交部大院人盡皆知的事情。
賀首長是看著韓薇長大的,小一輩的女孩子中最喜歡她。
賀悅卿或許也不喜歡韓薇,但前世迫于壓力,還是在幾年后娶了她。
而這輩子,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出現在嵐市,與她重逢。
所以這件事也出現了變數。
如果有更直接、更有效的方式來解決問題,賀悅卿自然不會選擇別的。
而她,應該就是他能找到的、最合適的“擋箭牌”。
她曾是賀奶奶親自選中的孫媳婦人選。
賀奶奶臨終前送給她的那塊梅花牌手表,至今還戴在她的手腕上。
用她來做擋箭牌,堵住賀家長輩的嘴,確實非常合適。
五年前,他說過,只當她是妹妹。
五年后,他為了擺脫一樁不想要的婚事,就可以對她說出“嫁給我”這三個字。
原來在他們之間,除了利用,就再也剩不下別的了么?
玉梔的心臟像是被鋼索勒住,不斷地收緊,透不過氣來。
賀悅卿見她臉色煞白,死死地咬著嘴唇,心頭那股無明火又竄了上來。
他以為自己已經把話說得足夠明白。
他不喜歡韓薇,他要娶的是她,這難道還不夠清楚嗎?
從小到大,賀悅卿想要什么,總是志在必得。
習慣了謀定而后動,習慣了用最直接的方式達到目的。
可偏偏在玉梔這里,他所有的冷靜和籌謀,都變成了一團亂麻。
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那些復雜而幽微的心思,那些壓抑了整整五年的念想。
千萬語都堵在喉嚨口,最終只化作一聲冷硬的催促。
“你認真考慮,不必現在就回答我。”
說完,他不再看她,猛地轉身上了樓。
砰的一聲,二樓臥室的門被關上了。
客廳里,只剩下玉梔一個人,還維持著僵硬的姿態,站在原地。
那沓寫滿了房源信息的紙,還散落在桌面上。
那些紅色的“否”字,張牙舞爪地嘲諷著她的無助。
理智在聲嘶力竭地吶喊,讓她拒絕。
可情感的深處,卻有一絲微弱的聲音在動搖。
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