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太子開始安排人行動的時候,首輔府邸的書房內依舊燈火通明。
蘇長青端坐于書案之后,手中捏著一封同樣由秘密渠道加急送達的信件。
信上的字跡娟秀中帶著一絲鋒銳,正是出自他女兒蘇輕雪之手。
他一字一句,看得極其仔細,古井無波的臉上,眼神卻愈發深邃。
信中,蘇輕雪詳細敘述了云安城之事的來龍去脈,以及她與葉玄聯手,借王騰之事設局,準備彈劾王德發的完整計劃。
“葉玄……”
蘇長青放下信紙,口中輕輕咀嚼著這個名字。
對于這個曾經的京城笑柄,被太子陷害發配北涼的廢人,他自然有所耳聞。
只是他未曾料到,自己那心高氣傲的女兒,竟會與此人聯手,并且在信中對他似乎隱有推崇之意。
“以雷霆手段震懾王德發,又借其子之傷反向布局,環環相扣,倒是有些章法。”
蘇長青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出規律的聲響。
他知道,女兒的這封信,既是告知,也是請求。
請求他在朝堂之上,給予最關鍵的臨門一腳。
一個遠在邊城的兵馬司副指揮使,對他而不過是螻蟻之輩,彈指可滅。
但此事牽扯到了太子,牽扯到了他女兒的安危,便由不得他不慎重。
他緩緩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天邊那輪殘月,眼中閃過一抹冷厲的光。
太子葉天對輕雪的覬覦之心,早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這一次,他將女兒送往看似苦寒兇險的北方,本就是一招險棋。
如今,太子的爪牙已經伸向云安,那么這顆早已布下的棋子,也到了該動用的時候了。
蘇長青回到書案前,親自研磨,提筆回信。
他的筆鋒沉穩有力,字里行間卻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雪兒,汝之計,為父已悉。”
“朝堂之事,無需擔憂,明日自有分曉。”
“然,云安已是風暴之眼,太子眼線密布,汝之行蹤恐已暴露,斷不可久留。”
“為父已另作安排,見信后,即刻動身,前往雁門關,那里自有接應。”
“萬事,以自身安危為上。”
寫到此處,他筆鋒一頓,思索片刻,又添上了一句。
“至于那葉玄,究竟是何人物,待你我父女相見之日,再做詳談。”
他將信紙吹干,裝入信封,用火漆封口,喚來心腹,沉聲吩咐道:“用最快的渠道,務必親手交到小姐手上。”
“是,相爺!”
心腹領命而去,書房內復又恢復了寂靜。
蘇長青負手而立,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宮墻,望向了那金碧輝煌的東宮,眼神冰冷如霜。
葉天,你想動我的女兒,那便要做好被斬斷爪牙的準備!
……
翌日,金鑾殿。
天光微熹,文武百官早已分列兩側,氣氛莊嚴肅穆。
大乾皇帝葉擎天高坐于龍椅之上,面容威嚴,不怒自威。
他的身側,太子葉天一身蟒袍,昂首而立,臉上帶著幾分掩飾不住的得意與期待。
他已經調動了太子府最精銳的衛隊,由心腹統領,正星夜兼程,撲向云安城。
他仿佛已經看到,蘇輕雪被抓到自己面前,那張清冷的絕色容顏上,會露出何等驚慌失措的表情。
一想到這里,他的嘴角便忍不住微微上揚。
蘇長青那個老狐貍,以為玩了一手聲東擊西就能瞞天過海?
可笑!
在這大乾王朝,就沒有他葉天得不到的東西!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太監尖細的嗓音在大殿內回響。
話音剛落,御史臺隊列中,一名須發皆白的老御史便手持笏板,邁步出列。
“臣,都察院左都御史劉政,有本啟奏!”
老御史聲如洪鐘,中氣十足,神情剛正不阿。
葉擎天抬了抬眼皮,淡淡道:“準奏。”
太子葉天瞥了那老御史一眼,心中有些不屑。
不過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這幫官,最是煩人。
然而,老御史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的臉色瞬間凝固。
“臣,彈劾北境云安城兵馬司副指揮使王德發!”
王德發?
云安城?
葉天的心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向了站在文官之首,眼觀鼻、鼻觀心,仿佛老僧入定般的蘇長青。
只聽那老御史劉政的聲音在大殿之上清晰回蕩,字字鏗鏘!
“王德發此人,身為朝廷命官,不思報效君恩,反倒在云安城擁兵自重,作威作福!”
“其一,魚肉百姓,強占民田,引得云安城內民怨沸騰,怨聲載道!”
“其二,公然吃朝廷空餉,其麾下兵馬司兵員名冊多有虛報,每年冒領軍餉數以萬計,中飽私囊!”
這兩條罪狀一出,朝堂之上已是一片低低的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