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這是……”
張屠戶茫然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那雙沾滿鮮血和油污的手,此刻卻在微微顫抖。
他眼中的清明越來越盛,記憶如潮水般涌回,他想起了自己狀若瘋魔的丑態,想起了對妻兒揮舞屠刀的瘋狂。
“哇——”
他身后,那一直被婦人死死抱住的孩子,終于掙脫出來,跌跌撞撞地撲向他。
“爹!你好了!你認得我了!”
婦人也跪倒在地,喜極而泣,對著葉玄的方向,用盡全身力氣磕了一個響頭,額頭與冰冷的青石板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
“神醫!多謝神醫救命之恩!您就是我家的再生父母啊!”
張屠戶虎軀一震,猛地轉身,看著眼前這個青衫淡漠的年輕人,這個將他從無邊地獄中拉回來的恩人,他一個七尺高的鐵血漢子,雙膝一軟,竟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恩公!”
他聲音嘶啞,滿是愧疚與感激,“張奎無以為報,這條命,以后就是您的了!”
“敢問恩公名諱?!”
葉玄神色依舊平靜,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他甚至沒有去看那跪地的屠夫一家,只是淡淡開口:“葉潛淵。”
說罷,他轉身,便要走回自己的攤位。
那衛兵頭領見狀,連忙上前一步,姿態放得極低,語氣中滿是恭敬:“葉先生,您這等神乎其技的醫術,若是上報王府,必然會得到重賞!”
他這是在示好,也是在提醒。
葉玄的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
“我治病,有我的規矩。”
他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今日之事,到此為止。”
衛兵頭領心中一凜,不敢再多,只能再次躬身行禮,目送著葉玄回到那個簡陋的攤位后,重新坐下,閉目養神,仿佛又變回了那個無人問津的江湖郎中。
喧鬧的人群緩緩散去,但每個人臉上都還帶著未曾消退的震撼。
他們知道,從今天起,“葉潛淵”這個名字,注定要在鎮北城掀起波瀾。
張屠戶帶著妻兒,又對著葉玄的攤位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這才在周圍人復雜的目光中,攙扶著離去。
人群散盡,蘇輕雪才從角落里走出,她那雙清冷的秋水眸子里,此刻異彩連連。
她走到葉玄身邊,輕聲道:“公子這一手,當真是一針驚北城。看來,小女子之前尋找的靶子,已經用不上了。”
葉玄眼皮都未抬一下,聲音淡漠。
“這只是開胃菜。”
“一個瘋屠戶,分量太輕,還入不了王府的眼。”
蘇輕雪瞬間了然,心悅誠服。
是啊,治好一個平民,最多在坊間傳為美談,引來一些小人物的追捧。
但對于鎮北王那種真正的大人物而,這不過是市井趣聞,聽過便忘了。
葉玄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這些平民的感激。
他要的,是讓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也感到切膚之痛,也生出求生渴望,從而主動找上門來!
正如葉玄所,好戲,才剛剛開始。
……
“神醫治好了張屠戶瘋病”的消息,像是長了翅膀,在短短半日之內,就傳遍了整個南城坊市,甚至開始向著其他城區蔓延。
效果立竿見影。
下午還門可羅雀的簡陋攤位,到了第二天清晨,已是人山人海,里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
“神醫!求求您救救我兒吧!他高燒不退,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婦人跪在地上,拼命磕頭。
“葉神醫!我這腿是舊傷,求您給看看,多少錢都行!”一個斷了腿的傭兵被人攙扶著,滿眼期盼。
“我爹他……他咳血不止,城里的大夫都說沒救了,求神醫發發慈悲!”
一張張或焦急,或痛苦,或期盼的臉,將小小的攤位圍得密不透風。
然而,面對這山呼海嘯般的請求,攤位后的葉玄,依舊雙目緊閉,穩坐如山。
仿佛一尊沒有感情的石雕。
直到一個老者被兒子背著,擠到最前面,那老者氣若游絲,面如金紙,顯然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
“神醫!家父……家父還能治嗎?”那漢子滿頭大汗,聲音顫抖。
葉玄終于睜開了眼。
他的目光在老者身上一掃而過,平靜地吐出四個字。
“陽壽已盡。”
下之意,天命如此,神仙難救。
那漢子如遭雷擊,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失聲痛哭。
葉玄的目光掃過全場,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冰冷。
“我再說一遍。”
“我這里,只治絕癥。”
“何為絕癥?”
“——便是滿城大夫束手,王侯將相無策,只能等死之人。”
“尋常風寒腿傷,陽壽已盡者,一概不治。”
“這是我的規矩。”
話音落下,全場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