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得直接,語氣卻并無冒犯,更像是一種確認。
這個問題來得突然,卻又合情合理。
頭盔下的身軀似乎瞬間繃得更緊了。
短暫的沉默后,一個帶著被戳穿身份后羞惱和倔強的女聲響起:“女的怎么了啊?”
她猛地抬起手,一把抓住頭盔下沿,動作帶著一股不服輸的勁頭,用力向上一掀。
頭盔被摘了下來。
濃霧仿佛被這利落的動作短暫驅散了一角。
一張年輕的臉龐暴露在昏黃的路燈光線和濕冷的空氣中。
汗水濡濕了額前幾綹碎發,緊貼在光潔飽滿的額頭上。
眉毛英氣地揚起,鼻梁挺直,緊抿的嘴唇線條清晰有力,下頜的輪廓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倔強。
汗水在她臉頰上劃出亮晶晶的痕跡,更襯得皮膚白皙。
果然是一位颯爽英姿的女警。
只是此刻那雙明亮的眼睛里,除了職業性的銳利,還混雜著被激怒的火焰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女的干巡警?”江昭寧看著這張年輕而富有朝氣的臉龐,確實有些意外。
一線巡邏,尤其是這種清晨高危時段的執勤,在基層警隊里,女性確實少見。
他下意識地重復了一句,語氣里帶著真實的驚訝和一絲探究。
這句無心的重復,在對方耳中卻瞬間被解讀成了質疑和輕視。
這位女警叫方黎。
她的怒火“騰”地一下被點燃了。
她剛剛被對方的邏輯堵得啞口無,現在又聽到這種似乎帶著偏見的疑問,新仇舊恨瞬間涌上心頭。“女人就不能干巡警?”
“你這是什么意思?性別歧視嗎?!”
她柳眉倒豎,聲音陡然拔高,像一把淬了火的刀子,直直刺向江昭寧。
身體也下意識地從摩托車上微微前傾,充滿了攻擊性。
剛才的憋屈,此刻仿佛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江昭寧看著她這副隨時準備戰斗的姿態,以及那雙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眼睛,心中了然。
這姑娘的敏感和尖銳,背后恐怕藏著不少故事和壓力。
他無意在這個濃霧彌漫的清晨、在街頭和一個年輕的女警展開一場關于性別平等或職業選擇的辯論。
他來這里是為了跑步,不是為了吵架。
他輕輕擺了擺手,臉上的表情恢復了慣有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好了,同志,到此為止吧。”
他的聲音沉穩下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結束意味,“我是縣委的江昭寧。”
“現在,我可以繼續跑步了嗎?”
他報出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并非為了施壓。
只是想結束這場無謂的糾纏,回到自己被打斷的晨跑中去。
“江…江昭寧?”
這個名字如同一個無形的、卻帶著萬鈞之力的巨錘,毫無預兆地砸在了方黎的心口。
那瞬間的沖擊力是如此巨大,以至于她感覺整個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自己胸腔里那顆心臟瘋狂擂鼓般的跳動聲,咚咚咚,震耳欲聾,幾乎要破膛而出。
江昭寧?
縣委的江昭寧?
那個新來的、在電視新聞里總是神情嚴肅地部署工作、講話條理清晰得讓人心頭發緊的縣委書記?
那個殺伐果斷,讓官員聞風喪膽,名字最近在局里大小會議上被反復提及、讓很多人私下里議論紛紛甚至帶著幾分敬畏的“年輕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