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黎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聽到這個名字的剎那,倏地一下,全部涌向了頭頂。
又在下一秒,被一只無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抽空!
一股刺骨的寒意從腳底板瞬間竄上天靈蓋,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連牙齒都開始輕輕磕碰起來。
她感覺自己的臉頰在瞬間失去了所有知覺,變得僵硬、冰冷,如同戴上了一層石膏面具。
只有眼睛,不受控制地、死死地盯住眼前這個穿著普通運動服的男人。
是他!真的是他!
剛才被濃霧和爭執的怒火遮蔽了視線,此刻,那濃眉,那深邃的眼神,那棱角分明的下頜線……
與她在電視新聞里看到的那張臉,迅速而殘酷地重疊在一起!
媽呀!
方黎腦子里嗡的一聲,像有千萬只蜜蜂在同時振翅。
一股巨大的、滅頂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海嘯,瞬間將她徹底淹沒。
自己干了什么?
自己竟然把新來的縣委書記當成小偷攔在街頭,還疾厲色地盤查,甚至指責他“性別歧視”?
那些帶著火氣、毫不客氣沖出口的話,此刻像一把把燒紅的烙鐵,在她腦海里瘋狂翻騰、灼燒!
每一句回想起來,都讓她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鉆進去,或者當場暈倒!
完了!徹底完了!
自己闖下了潑天大禍!
惹了一個自己絕對、絕對惹不起的人!
什么“金鼎”娛樂城的線索,什么調離原崗位的憋屈……和眼前這個天塌地陷般的錯誤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她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被嚴厲處分、甚至被一腳踢出公安隊伍的悲慘結局。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的心臟,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雙腿像被抽去了所有的骨頭,軟綿綿地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
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
她下意識地伸手死死抓住冰冷的摩托車把手,才勉強沒有癱軟下去。
汗水,不再是運動后的熱汗,而是冰冷的、黏膩的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后背。
然而,預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沒有降臨。
江昭寧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沒有憤怒,沒有指責。
甚至沒有多少情緒的波瀾,平靜得如同深不見底的古井水。
那目光在她煞白的臉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仿佛只是掠過一片無關緊要的風景。
然后,他什么也沒說。
沒有斥責,沒有追問,甚至連一絲停留的意思都沒有。
他就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微微調整了一下呼吸,腳步輕盈地一動。
身影便倏然從她僵硬的摩托車旁掠過,仿佛她只是一個路邊的障礙物,一個不值得浪費時間的背景板。
他重新邁開步子,速度不快,卻異常穩定和流暢,眨眼間就再次融入了前方那片濃得化不開的灰白色霧氣之中。
腳步聲“嗒、嗒、嗒”,由近及遠,迅速變得微弱,最終被濃霧徹底吞噬,消失不見。
只留下方黎一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硬地跨坐在冰冷的警用摩托車上。
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褲子傳到皮膚,卻遠不及她心底的寒意。
頭盔被她無意識地緊緊抱在懷里,像抱著一個救命的浮木。
她死死盯著江昭寧消失的方向,眼前只剩下翻滾涌動、深不見底的濃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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