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師傅響亮地應了一聲,手上動作卻完全變了樣。
他狠狠舀了一大勺油光水亮的紅燒豆腐。
似乎覺得還不夠。
又特意從旁邊燉得軟爛的大鍋菜里,用特制的長筷子準地挑揀出幾塊肥瘦相間、色澤誘人的五花肉,蓋在豆腐上。
然后,他又夾起了滿滿一大把翠綠的清炒時蔬放入碗里,幾乎堆出了碗沿。
最后,他才象征性地扣了一勺米飯。
整個動作麻利又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慷慨,那沉甸甸的粗瓷大碗遞出來時,菜和肉幾乎把米飯完全淹沒了。
“書記,您拿好!不夠再來添!”師傅憨厚地笑著,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江昭寧看著這碗遠超分量的“工作餐”,心中五味雜陳。
他沒有推辭,只是鄭重地點點頭:“謝謝師傅。”
他端著這碗滾燙的、充滿煙火氣的飯菜,目光在略顯擁擠的大廳里搜尋著。
最終,他在角落里一張已經坐了三個人的長條桌旁找到了空位。
那三人,看穿著像是市政維修隊的工人,工作服上沾著油污和塵土。
他們正埋頭大口扒飯,低聲談論著上午修下水道遇到的麻煩事。
“這兒有人嗎?”江昭寧問。
三個工人抬起頭,看清問話的人是誰,瞬間都僵住了。
一個年紀稍大的工人嘴里的飯都忘了咽下去,半張著嘴,呆愣愣地看著他。
另一個年輕些的,手一抖,筷子差點掉在桌上。
第三個則下意識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油漬,顯得有些局促。
“沒……沒人!”
“書記您坐!您坐!”年紀大的工人終于反應過來,慌忙地往里挪了挪凳子,還用手使勁抹了抹桌面。
江昭寧坦然坐下,將沉重的粗瓷碗放在桌上。
他拿起筷子,夾起一塊浸透了湯汁的豆腐送入口中。
豆腐的溫熱、豆香和醬汁的咸鮮混合著,質樸而踏實。
他扒了一口米飯,又夾起一根青菜。
周圍一片奇異的安靜。
附近幾張桌子的人,目光都似有似無地瞟向這個角落。
那三個工人更是拘謹,埋頭小口吃著,幾乎不敢發出咀嚼聲。
“師傅,”江昭寧主動打破了沉默,問那個年紀大的工人,“聽你們剛才說下水道?”
“是哪個路段又堵了?”
工人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顯出激動和訴說的欲望:“就是……就是城西老街口那兒!”
“書記,您是不知道,那地方老管道細,油污又多,三天兩頭堵!”
“今天上午我們剛清完,一車一車的油泥啊,臭得熏人!”
“可這治標不治本啊!”
他打開了話匣子,旁邊的同伴也忍不住補充起細節。
江昭寧認真地聽著,不時詢問幾句,還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記事本,簡單記下了地點和問題關鍵。
工人們看他如此認真對待,最初的拘謹漸漸消散,話也多了起來,開始七嘴八舌地說起其他一些市政設施的毛病。
這張角落里的桌子,氣氛竟意外地變得融洽起來。
當江昭寧吃完最后一口飯,放下筷子時。
三個工人早已吃完,卻一直沒走,似乎等著他。
那個年紀大的老工人,看著江昭寧空了的碗,搓著手,臉上帶著一種發自內心的感慨,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江昭寧耳中:“書記……您這飯,吃得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