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宏宇的聲音里充滿了“委屈”和“不被理解”:“沒有這個‘名分’,很多事辦起來就事倍功半。”
“只能靠私人關系,靠刷臉,靠求爺爺告奶奶。”
“周縣長,這私人交情,用一次少一次,而且見效慢啊!”
“您說,我能快得了嗎?”他最后這句反問,帶著一種意味深長的嘆息,目光看似不經意,卻牢牢地鎖定在周正平的臉上。
辦公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窗外,新區寬闊的馬路上車流稀疏,陽光在玻璃幕墻上流淌,一片耀眼的白。
時間,就在這無聲的僵持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周正平沒有立刻說話。
他端起面前那杯已經有些涼了的龍井,湊到唇邊,卻沒有喝。
碧綠的茶葉沉在杯底,水色清亮,映著他自己沉靜如水的面容。
張宏宇的話,像一把沾了油的鑰匙,在他腦海里那些原本模糊的疑慮和猜測的鎖孔里,輕輕一擰。
“名不正不順”……
“職務效應”……
“臨時頂缸”……
這些詞匯,此刻像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漣漪一圈圈擴散開來。
最終匯聚成一個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指向——那個空懸的城投公司總經理的位子!
周正平握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了。
他忽然想起上次張宏宇特意在走廊上“偶遇”自己,閑聊中看似隨意地提起:“周縣長,聽說組織部那邊對城投總經理的人選,還沒最后定調?”
“唉,這位置懸著,公司上上下下人心都不穩,影響工作啊……”當時他只當是尋常牢騷,未曾深想。
原來伏筆,早已埋下。
蔣文光案發后,這個肥缺一直懸而未決,各方角力暗流涌動。
張宏宇作為實際主持工作的副總,顯然對這個“副”字早已深惡痛絕。
他今天這番訴苦,這番“推心置腹”,根本不是在談資金困難,而是在談價碼!
是在用那六百萬后續資金,作為他張宏宇“轉正”的敲門磚和投名狀!
這個張宏宇!
周正平心底無聲地冷笑了一下。
他看似訴苦、示弱,實則是在亮籌碼,是在逼宮!
他想借著書記壓下來的這樁緊急工程,借著周正平急于完成任務的迫切心理,逼著自己這個分管副縣長,在城投老總人選的問題上,為他張宏宇說話,在書記面前為他站臺背書!
這哪里是要解決資金問題?
這分明是趁火打劫,是政治上的討價還價!
周正平緩緩放下了茶杯,瓷器與玻璃茶幾接觸,發出一聲清脆又冰冷的輕響。
這聲音不大,卻在過分安靜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突兀,像某種宣告。
他抬起頭,目光重新落在張宏宇那張堆滿“誠懇”與“為難”的臉上。
這一次,周正平的眼神徹底變了。
之前的審視和壓力猶在,但更深層的地方,多了一種了然,一種洞悉了對方所有底牌后的冷靜。
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的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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