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圣旨遞給殿外候著的小太監,淡淡吩咐道:“送去文心侯府。”
小太監全程目睹了晉公擬假詔的全過程,嚇得魂不附體,此刻接過這道詭異的圣旨,只覺重若千鈞,哆哆嗦嗦地叩首領命,連滾爬地奔向了侯府。
……
呂侯府。
呂春秋正在后院,親自指點愛女呂福寶的修行。
儒道修行,不重打坐悟道,而在于六藝。
禮、樂、射、御、書、數。
呂福寶此刻修的,正是“書”之一道。
“爹爹,福寶何時才能像您一樣,筆落生靈,字成華章啊?”
呂福寶說話時,頭上兩個可愛的發髻隨著身子一晃一晃,煞是嬌憨。
她正在模仿父親的書法,臨摹一個“王”字。
三橫一豎,極為簡單的字形,到了呂春秋的筆下,卻氣象萬千。
只見一道肉眼可見的青色靈氣,自那“王”字上升騰而起,仿佛一根貫穿天地的支柱,緩緩升空!
筆觸生靈!
他一個“王”字,竟寫出了溝通天地人三才的浩然正氣!
“以你的靈根天資,再練二十年,或許能有為父的一成火候。”
呂福寶聞,頓時小嘴一癟,垂頭喪氣:“二十年?那福寶不成老太婆了……”
呂春秋見狀,哈哈大笑。
他隨即又指點道:“況且,人之命格,各有不同。你我父女,皆是福壽綿長的上等命格。然,在你我之上,更有‘真龍天子’的至貴命格。”
“若身負真龍天子命格之人,恰好也修行浩然正氣,那他筆下的‘王’字,其靈氣便非我這玄青之色,而是天子獨有的……煌煌金色!”
呂福寶好奇地眨著大眼睛:“煌煌金色?比爹爹的玄青色更厲害嗎?”
呂春秋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敬畏:“天子命格,至高無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三千大道,無論修行何種法門,身負天子命格者,皆可于同境之中,鎮壓萬敵!”
“哇!那擁有天子命格,豈不是同輩無敵?!”呂福寶雙眼放光,竟流露出一絲向往,“爹爹,福寶將來若要嫁人,定要嫁給一位真龍天子!”
自上次范立登門之后,這位不諳世事的少女,仿佛心中有什么東西被悄然喚醒,竟已開始幻想起自己的終身大事。
呂春秋聽得一怔。
他又想起了范立臨走時,那句意味深長的提議。
投靠大楚,福寶或可入主后宮,身登貴妃之位。
難道……這便是天意?
呂春秋心緒不寧地搖了搖頭。
大明嘉靖,雄主之姿,如日中天。有他在,自己豈敢輕易擇主而事?
“父親,大楚行宮來使!”
正在他沉思之際,女兒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
呂春秋抬眼望去,來人不過是個小太監,可其手中捧著的,赫然是一卷明黃圣旨!
怎么回事?
大楚那位女帝,竟會給本侯下旨?她難道不知禮數,不明身份嗎?
呂春秋心中狐疑,主動迎了上去。
他暗自思忖,若是這楚國小太監不識好歹,敢讓他跪下接旨,他定要將此人轟出府去。
而后,便立刻去見嘉靖,納頭便拜,歸順大明!
那小太監快步走到呂春秋父女面前,卻并未宣讀,反而滿臉堆笑,甚至帶著一絲討好:“侯爺,此乃陛下親筆,您……您過目。”
這圣旨并非項寧親擬,小太監自然不敢稱其為“圣旨”。
呂春秋愣了一下,下意識地伸手接過。
那小太監如釋重負,仿佛甩掉了一個燙手山芋,慌忙告罪一聲,頭也不回地跑了。
望著他倉皇逃竄的背影,呂春秋竟懷疑這圣旨隨時都會爆炸!
“爹爹,快打開看看,上面寫了什么呀!”呂福寶好奇心大起,在一旁催促道。
“唔……好……”
呂春秋一邊應著,一邊小心翼翼地展開卷軸。
然而,隨著卷軸緩緩鋪開,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刺目的空白。
不。
并非完全空白。
在那廣闊的空白之上,只有一道筆跡。
一道用濃墨畫出的,觸目驚心的斜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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