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扎拉直勾勾盯著那碗紅亮的羊蝎子。
    “快趁熱吃。”
    江茉指尖剛碰到碗沿就燙得縮了縮,“小心燙。”
    布扎拉哪還顧得上燙,雙手捧著碗往嘴邊湊,深深吸了一大口。
    那股子醇厚的香混著肉鮮直往天靈蓋沖,比她在家喝的奶酒還要醉人。
    她急著用筷子去夾,卻見那肉軟得像棉花,輕輕一碰就從骨頭上滑下來,在碗里晃了晃。
    “這肉怎么燉得比奶豆腐還軟?”她驚得睜大了眼。
    在草原上煮羊骨,燉上兩個時辰肉也還是緊實的,哪見過這樣一碰就散的光景。
    江茉正給彭師傅分骨頭,聞笑了:“這就得靠火候。先用大火炒糖色鎖住肉汁,再轉小火慢慢煨,讓骨頭縫里的筋絡都化在湯里,自然就軟了。”
    布扎拉這才咬下一口肉,牙齒剛碰到就覺那肉在舌尖化開,脂香混著淡淡的甜漫開來,半點不膩,反倒襯得肉香越發清透。
    她嚼了兩下,肉里還藏著點韌勁,燉得半化的筋在軟糯中添了層彈牙的口感,像草原上曬得半干的奶皮子,越嚼越有滋味。
    “!!!”她含著肉說不出話,只能拼命點頭。
    眼角余光瞥見碗里那塊帶筋的骨頭,趕緊用筷子扒拉到嘴邊,張開嘴狠狠咬下去。
    這一口正咬在筋上,筋燉得透亮,在齒間輕輕一抿就斷了,混著濃稠的湯汁在嘴里打轉。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江茉遞過帕子,見她嘴角沾著湯汁像只偷吃東西的小狼崽,忍不住笑出聲,“鍋里還多著呢,管夠。”
    這一大鍋羊蝎子足夠他們這些人每人分上一大碗。
    布扎拉這才想起要吐骨頭。
    湯汁的滋味兒都滲進骨頭里去了,舌尖抵著細細舔了舔,恨不得直接咬碎了吞下去。
    江老板這一鍋羊蝎子把她前十幾年吃過的羊肉全比下去了。
    她以前白吃了!!
    羊肉原來也能這么好吃嗎?
    布扎拉有點懷疑人生。
    彭師傅捧著碗蹲在灶臺邊,正費力地用筷子摳骨縫里的碎肉,聞接話:“以前我總嫌骨頭沒肉,都不愛買,誰知道老板能把骨頭都做得比肉香。”
    唉呀現在想想,那些丟掉喂狗的大骨頭可真是浪費啊。
    還有那豬下水,大腸燉豆腐都那么好吃,旁的什么豬肝啊豬肺啊在江老板手里指不定還能變成絕味!
    浪費!太浪費啦!
    彭師傅把啃得干干凈凈的骨頭扔在灶臺上,“這湯泡飯肯定香,我得盛碗米飯去。”
    布扎拉聽了眼睛一亮,也跟著嚷嚷:“我也要米飯!”
    她剛才吃了兩籠包子,本覺得已經半飽,可這羊蝎子的香味勾得肚子里的饞蟲全醒了。
    肚子里有只小狼嗷嗷叫著要更多吃食。
    濃郁的肉香飄到大堂。
    正在吃飯的食客嗅了嗅空中的味道。
    “什么味兒這么香?”
    “好像是燉肉!江老板在燉肉吧?”
    “這肯定不是豬肉,我聞著不像啊。”
    “這你都能聞出來?什么鼻子?”
    “那個誰誰,那個姑娘你過來一下!”有人喊鳶尾。
    鳶尾連忙小跑過去。
    “姑娘,江老板在燉什么肉?聞著老香了。”
    “在燉羊肉。”鳶尾脫口而出。
    “羊肉?”食客眼神爆亮,“沒見你們菜單上有羊肉啊,這味兒真不錯,是不是江老板新做的菜式?”
    鳶尾小雞啄米地點頭。
    沒錯沒錯!
    就是她們姑娘做的!
    她們姑娘天下第一棒!
    誰知幾個食客聽了,精神一振,“多錢一盤?快來給我們這上一份!”
    “這邊這邊也要一份!”遠處的舉手喊。
    “還有這!”
    鳶尾:“……”
    她委婉道:“菜單上沒有的菜都是試做,不一定好吃的。”
    “唉喲沒事,好不好吃我們買都買了,那就是我們的事兒了。”
    江老板做的指定沒問題!
    鳶尾只好換了種說辭。
    “我去廚房看看,就算能買,分量也沒有那么多,可能最多就一兩盤。”
    眼前的食客大手一揮,“你不用管其他幾桌,我先說的我都要了!”
    “誒你這人怎么這樣呢?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好歹分給我們一盤!”
    “就是就是!”
    ……
    鳶尾撩開布簾走進廚房。
    話還未問出口,就被砂鍋里咕嚕嚕的一大鍋羊蝎子吸引了。
    江茉:“你來得正好,來吃點羊蝎子,一會兒跟她們換班。”
    鳶尾瞬間就把方才央求她的食客拋在了腦后,樂顛顛來到灶臺邊,抱著一碗盛出來的羊蝎子,夾起塊骨頭就往嘴里送。
    食客算什么?自己先填飽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讓他們等著去叭!
    “老板,你為何將這些羊脊骨叫羊蝎子啊?”
    布扎拉插嘴道:“誰做的好吃就聽誰的!江老板肯給它賜名,是對它的厚愛!”
    她現在對江茉濾鏡超級高,已經拉到一個極限了。
    江茉就算炒一鍋蟲子告訴她好吃,她也會毫不猶豫吃下去的!
    彭師傅吸著骨頭感嘆,“這手藝要是去京城開館子,保管也比老字號還火!”
    布扎拉正用勺子往米飯上澆湯汁,聞忽然停住手。
    她望著碗里紅亮的湯汁泡著雪白的米飯,想起自己是來辭行的。
    剛才被美食勾得忘乎所以,此刻那點離愁別緒才慢悠悠浮上來。
    嗚嗚嗚要是走了她就吃不到這么好吃的羊蝎子了。
    喝不到這么好喝的奶茶,糖醋魚,小酥肉,紅燒肉……
    以后只能在記憶中懷念江老板了……
    “江老板,”布扎拉扒拉著米飯,聲音低了些,“我得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