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還不忘補充一句,“你爸愛喝兩盅,別忘了給他買下酒菜。”
許志遠笑著應下。
鄭曉紅中午下班剛進門,許志遠就把她拉進臥室,把母親說的話同步給她。
鄭曉紅聽后十分不解,“二嫂上班,佳寶是你媽在領,他兩口子隔三岔五地來家吃飯,為啥既不給生活費,也不用買菜、刷碗?”
許志遠搪塞道:“咱媽既然開口了,就按她說的辦吧,咱自己吃飯不也得買菜、刷鍋洗碗嗎?”
鄭曉紅雖有想法,但畢竟剛進門,知道自己在這個家沒地位,也沒啥話語權,只能默認。
周末中午,鄭曉紅陪著許志遠買菜回來,就到廚房給婆婆打下手。
段秀琴把菜放進鍋里,蓋上蓋子,一本正經地說:“我剛進門那會兒,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干活,早上給你奶奶梳頭,晚上給她洗腳,就那還經常挨罵挨打,你大娘進門三天就被你奶奶打兩次……”
段秀琴說完,就用她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看著鄭曉紅。
鄭曉紅上了十多年學,跟社會接觸少,人單純,聽婆婆跟自己說這些話感到十分困惑。
她不敢看婆婆,也不敢接話,生怕說錯了話,被婆婆抓住把柄,在背地里跟許志遠說她的壞話。
她感覺壓抑得喘不過氣來,拿著掃帚和土簸箕,把剛才摘菜時灑落在地上的菜葉收起來,倒進放在門口的垃圾桶里。
直到站在門口長出一口氣,她才感覺心里好受點。
有一天吃罷午飯,鄭曉紅剛收好碗筷,端著往廚房走,許志遠見她離開,點著一支煙,邊吸邊往外走。
鄭曉紅拿著抹布回堂屋準備抹桌子,迎面看到他正在抽煙,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瞪著杏眼看著他,質問道:“你咋又吸煙?”
許志遠笑嘻嘻地說:“飯后一支煙,賽過活神仙!”
鄭曉紅看他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越想越氣,迅速抬起右手從他嘴里把煙拽了出來,扔在地上,用鞋底狠狠踩滅。
她抬頭看見婆婆正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瞪著她,就知道方才的舉動全被她看到了,但事情已經發生,她只能硬著頭皮去堂屋抹桌子。
段秀琴板著臉看著鄭曉紅,語氣嚴厲,“看把你能的!老天爺的閨女也不能管俺兒吸煙!”
鄭曉紅不看她,也沒吭聲,抹好桌子快步去了廚房。
她在廚房邊刷碗邊默默地流眼淚,明明是關心志遠,怕他養成吸煙的壞習慣,對身體不好,沒想到卻招來婆婆的警告!
她心里委屈,下班直接回了娘家,想在娘家住幾天。
劉淑珍正在做晚飯,見女兒回來了很高興,但又有些不放心地問:“你咋回來了?志遠呢?”
鄭曉紅不愿讓母親為她操心,就沒把受的委屈告訴她,只笑著說:“想家了,下班后就直接過來了,沒告訴他。”
劉淑珍猶豫片刻,問出心中的擔憂,“你倆沒生氣吧?”
“沒有,我就是想家了,回來看看。”
她走進屋,發現原來她睡的床上放著自立的衣服,頓時心里不是滋味。
怪不得聽老一輩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如今她在婆家是外人,回娘家竟也成了客人!
哪里才有她的容身之處?
她鼻子一酸,眼淚盈滿眼眶。
但她畢竟不是小孩子了,也理解父母的難處。
家里房間少,以前兩個弟弟擠在一張床上,如今她出嫁了,自立睡她的床也正常。
劉淑珍剛把做的紅芋飯、饅頭和醬豆端上桌,許志遠就來了。
劉淑珍讓他吃罷飯再走,他說:“家里已經做好飯了,我媽特意讓我來接曉紅回去吃飯。”
他還給鄭自強帶來好消息——縣計生辦招臨時工,做計生宣傳牌,待遇不錯,問他是否愿意干?
鄭自強正愁沒有掙錢的門路,聽到這個消息,喜出望外。
回去路上,許志遠問:“你今天咋不吭一聲就跑回娘家了?”
鄭曉紅心里有氣,小聲嘟囔一句,“回家看看不行嗎?又不是賣給你了。”
“這話不對,咱倆結婚了,原來的家只是娘家,咱倆的家才是你真正的家!”
鄭曉紅沒接話,低頭默默走著。
她多想擁有一個只屬于他們兩人的家!但那對現在的她來說,只能是奢望。
日子平靜了幾天,又起波瀾。
周末,兩人都在家,鄭曉紅聽到從堂屋傳來許東升氣憤的聲音:“這個志高,整天就知道在外面喝酒,不干一點正事!你看看,好好的日子讓他過成啥樣了?”
隨后,大門口傳來“砰”的一聲關門聲,許東升氣呼呼地摔門而去。
鄭曉紅憂心忡忡地看向許志遠,“我聽大嫂說,二哥經常在外面喝醉,兩口子正在鬧離婚,你聽,咱爸也這樣說你二哥,你可不許學他那樣!”
鄭曉紅話音剛落,就聽婆婆在堂屋里說:“男人可以在外面喝酒、胡搞,女人必須守婦道!男人丟了丑,帶著高帽滿街走;女人丟了丑,不如雞和狗。”
鄭曉紅一臉無奈地小聲說:“你媽對你那兩個嫂子也都這樣說話嗎?”
許志遠笑了,壓低聲音說:“咱媽那是老思想,老觀念,你別往心里去,就當她是鄰居。”
鄭曉紅忽然想起母親交代的話:婆婆再不好,也是他媽!
她嘆了口氣,轉身進了臥室。
自從嫁到許家,接二連三發生的事讓鄭曉紅覺得十分壓抑。
她想到錢鐘書在《圍城》里寫的一段話:“婚姻就像一座圍城,城外的人想進去,城里的人想出來。”
以前,這句話對她來說只是書本上的一種描寫,如今卻有了切身體會,她也不知不覺中成了身處圍城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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