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秦襄挑眉,“愿聞其詳。”
“秦地處西北四戰之地。”林臻目光直視秦襄,“東臨韓國,西接吐蕃,北抗柔然,南望齊國。連年征戰民生凋敝。贏稷陛下雄才大略然年事已高。贏駟太子仁厚然非雄主之才。贏虔野心勃勃秦廷暗流洶涌。秦未來堪憂。”
秦襄面色不變,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林臻所,句句戳中秦國痛處。
“林殿下此危聳聽。”秦襄淡淡道。
“非也。”林臻搖頭,“乃實情。吐蕃虎視眈眈,柔然卷土重來,齊國蠢蠢欲動。秦獨木難支。”
“那依殿下之見。”秦襄問。
“歸附大乾。”林臻聲音清晰有力。
堂內瞬間寂靜。
炭火盆發出輕微的噼啪聲。秦襄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
“歸附。”秦襄緩緩放下茶盞,聲音轉冷,“林殿下是要我大秦俯首稱臣。”
“非也。”林臻道,“乃共榮。秦地仍由贏氏自治,大乾不派流官不駐重兵,贏稷陛下可稱秦王世襲罔替,秦民享大乾子民同等待遇。”
“哦?”秦襄眼中精光一閃,“條件倒優厚,然大乾所圖為何。”
“圖北疆安寧。”林臻道,“秦歸附則大乾北境無憂,可全力固守西域漠北,吐蕃柔然再難覬覦,此乃雙贏。”
“雙贏。”秦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怕是大乾贏我秦輸。”
“秦輸在何處。”林臻反問。
“輸在國格。”秦襄聲音低沉,“贏氏世代為秦主,豈能屈居人下。”
“國格非虛名。”林臻道,“乃民安國泰,秦歸附贏氏仍為秦地之主,秦民免于戰火享太平,賦稅可減,商路可通,大乾格物之利如鐵龍電報皆可惠及秦地,此乃實利。虛名與實利孰輕孰重秦相當知。”
秦襄沉默片刻,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暖爐:“林殿下巧舌如簧,然此事關系國本,非老夫一人可決。”
“自然。”林臻道,“需贏稷陛下圣裁,然秦相乃國之柱石陛下倚重,秦相之意至關重要。”
秦襄抬起眼,目光如電,直視林臻:“林殿下欲老夫如何。”
“為秦謀出路。”林臻聲音低沉,“歸附非屈辱乃存續之道,秦獨木難支,歸附大乾則背靠大樹可安享太平,贏氏宗廟可保,秦民福祉可增,此乃老成謀國之道。”
秦襄再次沉默。
堂內氣氛凝重。
炭火盆的熱氣似乎也驅不散這無聲的寒意。
許久,秦襄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疲憊與掙扎:“林殿下所不無道理,然老夫有三問。”
“秦相請講。”林臻道。
“其一贏稷陛下歸附后可稱秦王然帝號需去,此乃臣服之實,贏氏顏面何存。”秦襄聲音低沉。
“帝號虛名。”林臻道,“秦王乃周天子所封古已有之,贏稷陛下稱秦王承古制繼正統何損顏面,且秦王位同親王尊榮不減。”
“其二,”秦襄繼續道,“秦地自治然大乾需派監軍駐守要隘以防不測,兵權乃根本,豈能假手于人。”
“非監軍。”林臻道,“乃協防,駐軍不過五千僅守邊關,秦地內政軍務仍由贏氏統轄,大乾絕不干涉。”
“五千,”秦襄沉吟,“何處駐軍。”
“函谷關武關蕭關三處,”林臻道,“扼守秦地門戶,防外敵非內患。”
“其三,”秦襄目光銳利,“秦地賦稅需自主,大乾不得橫征暴斂。”
“秦地賦稅仍按舊制。”林臻道,“大乾只收象征性歲貢白銀十萬兩,余者皆用于秦地民生建設。”
“十萬兩,”秦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秦地貧瘠十萬兩恐難支。”
“秦地貧瘠乃戰亂所致。”林臻道,“歸附后大乾將開通商路,鐵龍直通長安,秦地皮毛藥材礦產可銷中原,中原絲綢瓷器茶葉可入秦地,商貿繁榮賦稅自增,十萬兩不過九牛一毛。”
秦襄再次陷入沉默。
他端起早已涼透的茶盞,卻未飲,只是摩挲著杯壁。
林臻提出的條件,看似優厚,實則處處暗藏玄機。
稱“秦王”去帝號,是名義上的臣服。
駐軍五千于三關,是扼住咽喉。
歲貢十萬兩,是經濟上的捆綁。
開通商路,是經濟上的滲透。
歸附之后,秦國雖存,卻已名存實亡。
然林臻所,亦是實情。
秦國,確實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
贏稷年邁,贏駟懦弱,贏虔野心勃勃。
吐蕃、柔然虎視眈眈。內憂外患,大廈將傾。
歸附大乾,或許是唯一的生路。
“林殿下,”秦襄緩緩放下茶盞,聲音帶著一絲疲憊,“此事關系重大,容老夫思之三日。三日后再議。”
“好。”林臻起身,“三日后本宮靜候秦相佳音。”
他微微頷首,轉身離去。
玄色大氅在身后翻飛,帶起一陣冷風。
秦襄獨坐堂中,望著林臻離去的背影,蒼老的臉上,皺紋更深。
他拿起涼透的茶盞,一飲而盡。
苦澀的茶湯,如同此刻的心境。
歸附還是死戰。
這關乎秦國命運的抉擇,如同千鈞重擔,壓在他心頭。
松鶴堂內,炭火噼啪,唯余一聲沉重的嘆息,在寂靜中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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