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門外有位自稱江澈的公子求見。”
郭淮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的猶豫已經盡數褪去。
“開中門。”
“上最好的雨前龍井。”
“我親自去迎。”
郭府的中門大開。
這是真定府最有權勢的家族迎接最尊貴客人的禮儀。
郭淮一襲錦袍,站在門后,臉上掛著滴水不漏的笑,親自將江澈迎入正堂。
“江公子大駕光登,郭某有失遠迎。”
江澈坦然受了這一禮。
他一身尋常的青色布衫,與這滿室的富麗堂皇格格不入,卻又偏偏自成一派氣場。
“上最好的雨前龍井。”
郭淮高聲吩咐,親自提起桌上那套精致的汝窯茶具,為江澈沖泡。
熱水注入杯中,嫩綠的茶葉舒展開來,一縷清香瞬間彌漫開來。
郭淮將茶杯推到江澈面前,笑容可掬。
“江公子,請。”
江澈端起茶杯:“郭家主,我時間不多。”
一句話,便將郭淮準備好的所有客套話堵死在喉嚨里。
“我已拿下貨場。”
江澈將茶杯輕輕放回桌上。
“現在,我只想知道,郭家主之前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郭淮臉上的肌肉微不可查地抽動了一下。
他早就料到江澈會如此直接。
可真當這柄不見血的刀子遞到面前時,那股鋒利依舊讓他心頭發緊。
他哈哈一笑,“江公子說的哪里話!我郭淮在真定府立足數十年,靠的就是一個‘信’字。”
他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像是要分享什么秘密。
“我當然說話算數。只是……江公子這貨物要往南方運,路途遙遠,這線路……是不是也得給郭某透個底?”
“也好讓我提前打點沿途關節,免得出什么紕漏,您說是不是?”
這個問題問得極有水平。
表面上是為合作著想,實際上是在探江澈的根底。
知道了這個,他才能評估風險,才能判斷自己這艘船,到底要不要上。
江澈看著他,眼神里沒有半點波瀾。
他當然聽得出弦外之音。
難道說,我要把真定府的鐵料、糧草,通過秘密渠道運往北平。
交給我家主子燕王殿下朱棣,助他起兵靖難。
這話要是說出口,郭家明天就得被抄家滅門。
江澈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葉,呷了一口。
“郭家主。”
“你不用擔心線路。”
“你只需要知道,我身后那位……已經快要摸到天了。”
簡簡單單四個字,像是一道驚雷,在郭淮的腦海里轟然炸響!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端在半空的手停滯下來,茶水因為輕微的顫抖,溢出了一滴,燙在他的手背上,他卻毫無知覺。
天?
在這大明天下,天,只有一個!
那就是坐在南京皇城里,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
郭淮的呼吸瞬間變得粗重。
他不敢往下想,可腦子里的念頭卻像瘋長的野草,根本控制不住。
是權傾朝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六部尚書。
還是那些門生故吏遍天下的翰林院大學士。
郭淮不想了,也不敢再問了。
冷汗已經浸濕了他的后背,緊緊貼著名貴的絲綢里衣。
“江公子說笑了,郭某是個粗人,聽不懂什么天不天的。”
“郭某只知道,公子指哪,我郭淮就打哪!絕無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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