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江澈不是在幫朱高熾,江澈是在自救!
他將這潑天大功送給朱高熾。
既免去了父王的猜忌,又讓那個廢物大哥欠了他一個天大的人情。
無論將來誰登上那個位置,他江澈,都立于不敗之地!
“現在……懂了?”
朱高煦喉結滾動了一下,艱澀地點了點頭。
江澈看著朱高煦那張陰晴不定的臉,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但這還不夠。
僅僅是點醒,這頭猛虎還是會憑本能行事。
必須給他套上一個籠頭,一個他自己心甘情愿戴上的籠頭。
“二公子,打天下靠的是什么?”
江澈慢條斯理地問,卻像一顆石子投入朱高煦心湖。
朱高煦下意識就要回答兵強馬壯,話到嘴邊卻卡住了。
他看著江澈,眼前的這個人,不動一兵一卒,就拿下了徐州。
江澈繼續道:“是勇,是槍,是悍不畏死的決心。”
“可坐天下呢?”
“王爺馬上要坐的,就不是燕地的王座了,是應天府那把龍椅。”
江澈上前一步,“到時候,王爺需要的,是一個能讓他晚上睡得安穩的儲君。”
“大公子胖,走幾步路都喘,他最大的本事,就是讓王爺放心。”
“您呢?二公子。”
江澈的目光落在朱高煦那雙緊握的鐵拳上。
“您太能打了,太鋒利了,一把出了鞘就見血的寶刀,戰時是利器,可天下太平了呢?”
朱高煦的身體微微顫抖,不是氣的,是怕的。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赫赫戰功。
在江澈嘴里,竟然變成了催命符。
“那我該怎么辦?”
“藏。”
江澈只說了一個字。
“藏起你的鋒芒,藏起你的功勞,甚至藏起你的野心。”
“在王爺面前,你不能再是那個戰無不勝的高陽郡王,你得是他那個,會犯錯,會沖動、會嫉妒大哥的……二兒子。”
朱高煦猛然抬頭,他不是傻子,他瞬間就懂了。
父王不怕兒子們爭,甚至樂于見到他們爭。
怕的是什么,是兒子強大到,讓他這個父親都感到威脅!
犯錯,代表著有弱點。
沖動,代表著不夠沉穩。
嫉妒,代表著格局不大。
一個有弱點、不夠沉穩、格局不大的兒子。
再能打,也只能是一把刀,而不會是握刀的人。
江澈看著他眼中的明悟,滿意地轉過身,重新坐下。
“現在,二公子該去王爺那里了。”
“去干什么?”
“去恭喜大公子,語氣要真誠,帶著一點不服,再帶一點無可奈何,然后再跟王爺請罪,說自己年輕氣盛,險些誤了王爺大事。”
“這……”
朱高煦猶豫了。
這不等于承認自己是個蠢貨嗎?
江澈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王爺喜歡看一個聰明的蠢貨,不喜歡看一個自作聰明的兒子。”
“您今天把這功勞搶過去,明天這徐州城里但凡出一點亂子,這口鍋,您猜王爺會甩給誰?”
朱高煦如遭雷擊。
他徹底明白了。
江澈這不只是在救他自己,更是在給自己鋪一條活路!
“江兄,高煦,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