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胸口劇烈起伏,冷氣刺得他喉嚨發癢。
身后,那些曾經只聽他號令的漢王府舊部。
此刻都低著頭,像一群被拔了牙的老虎,不敢看他,更不敢看江澈。
“江澈!你憑什么殺我的人!”
江澈沒有動,任由朱高煦充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自己。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滯了。
連遠處的馬匹都似乎感受到了這股劍拔弩張的氣氛,不安地刨著蹄子。
“憑軍法。”
“漢王殿下,你或許忘了,但軍法沒忘。”
他向前半步,明明比朱高煦矮了半個頭,氣勢卻如山岳傾倒。
“臨戰之前,為一己私欲,煽動士卒,喧嘩鬧事,動搖軍心,按我大明軍律,該不該斬?”
朱高煦喉結滾動,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不尊上令,質疑總督調配,甚至意圖沖擊主帥,按我大明軍律,該不該斬?”
江澈又問。
朱高煦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他想反駁,他想說常威只是為了兄弟們討一碗水。
他想說那是跟他出生入死十年的心腹!
可這些話,在軍法二字面前,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畢竟他也明白,就是常威故意找茬。
江澈看著他,仿佛看穿了他內心所有的掙扎與不甘。
“這里是北征大營,不是你的漢王府,軍中,只有總督與士卒,沒有皇子與親兵。”
“常威觸犯軍法,證據確鑿,三軍將士有目共睹,我若不斬他,何以立軍威?何以服三軍?明日與羅剎人對陣,誰來聽我號令?”
江澈的語速陡然加快,狠狠砸在朱高煦的心防上。
“還是說,殿下覺得,你一個人的顏面,比即將到來的大戰更重要?比這數萬將士的性命更重要?”
“你!”
朱高煦猛地抬頭,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這句話,太毒了。
這是在指控他罔顧大局,為私廢公!
總督為了水源分配這種小事就斬了一個高級將領。
立的是軍威,保的是所有人的戰斗力。
而他朱高煦,卻為了一個親兵的死,在這里跟總督對峙。
誰對誰錯?
在那些渴望活下去的普通士兵眼里,答案不而喻。
朱高煦的心,一寸寸冷了下去。
江澈捕捉到了他眼神中最后一絲火焰的熄滅。
一頭被拔了牙,敲斷了傲骨的老虎,才更容易馴服。
就在朱高煦以為接下來會是更深的羞辱時。
江澈的話鋒卻突然一轉。
“羅剎人的游騎兵已經摸到了三十里內,他們的斥候,比我們想象中更精銳,更具攻擊性。”
他側過身,目光投向漆黑的北方地平線。
“三千游騎,敢深入我大明軍隊前方三十里,這說明他們的主帥,要么是個瘋子,要么就是對自己的騎兵戰力有著絕對的自信。”
朱高煦一愣,腦子沒能立刻從剛才的情緒中轉過來。
江澈沒有回頭,繼續說道:“你的部下,我了解過,他們跟著你在草原上跟韃靼人打了十年,是真正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百戰精銳,尤其是在野戰對沖中,他們的悍勇,全軍無人能及。”
這突如其來的肯定,讓朱高煦猛然怔住。
他以為江澈會想盡辦法打壓,將他們徹底掌控。
可現在……
“明日的突襲,我打算讓他們打頭陣。”
江澈終于回過頭,重新看向朱高煦。
“讓他們,去撕開羅剎人的營地防線。”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