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柳雪柔與林青雨并未走遠,一直悄然侍立。
聽到房內哭聲漸歇。
柳雪柔端著早已備好的托盤,上前一步,正要敲門。
林青雨卻拉住了她,對她搖了搖頭。
柳雪柔一怔,隨即看到虛掩的門縫里,江澈的手指做出了那個極其隱晦的動作。
她立刻會意。
不多時,一名侍女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腳步輕盈地走了過來。
柳雪柔接過托盤,親自推門而入。
“郭妹妹受驚過度,這是司主特意吩咐廚房熬的安神湯,喝了會好受些。”
郭靈秀此時已哭到脫力,意識都有些模糊,只是本能地緊緊抓著江澈。
江澈順勢將她從懷里扶起,柔聲道。
“喝點吧,好好睡一覺,就什么都忘了。”
他的聲音仿佛帶著某種魔力,讓郭靈秀混亂的思緒漸漸平息。
她順從地被扶到桌邊,由柳雪柔一勺一勺喂下那碗濃稠的湯藥。
藥效發作得很快。
沒過多久,郭靈秀眼皮越來越沉,頭一歪,便伏在桌上沉沉睡去。
江澈對著柳雪柔和林青雨點了點頭。
“照顧好她。”
兩個女子躬身應是,合力將郭靈秀扶到床上,為她蓋好錦被。
江澈轉身走出客房。
在他身后,房門被輕輕關上的瞬間。
他臉上所有刻意偽裝的溫和與耐心,如同被風吹散的沙畫,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冷漠。
他走在回廊下,晚風吹動他玄色的衣角,整個人仿佛融入了漸濃的夜色。
一名黑衣衛士如鬼魅般出現在他身后三步之外,單膝跪地。
“司主。”
是應三。
江澈沒有回頭,腳步也未停。
“說。”
一個字,冰冷,干脆。
“魚已清剿干凈,共計二十四人,無一活口。”
應三的聲音壓得很低,仿佛是從地底傳來。
“現場勘驗完畢,所有痕跡均指向建文余孽火鼠一部,我們在頭目的尸身上,留下了火鼠的腰牌。”
“很好。”
江澈的腳步停在書房門口。
他推開門,徑直走到書案后,點亮了桌上的油燈。
豆大的火光,將他半張臉映在黑暗里,輪廓分明,眼神銳利如刀。
應三無聲地跟了進來,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靜立在陰影中。
“郭家的護衛呢?”江澈問道。
“十六具尸身已收斂,按照您的吩咐,處理得很慘烈,每一具尸體上,都有‘火鼠’部慣用的兵刃傷口。”
應三的匯報精準而詳盡,不帶一絲情感。
這就是暗衛。
江澈指尖在冰涼的桌面上輕輕敲擊,發出規律的輕響。
這場戲,從策劃到執行,堪稱完美。
截殺郭靈秀,嫁禍建文余孽,再由他上演一出英雄救美。
如此一來,本就與燕王府暗通款曲的北平富商郭淮。
經此一事,女兒受驚,家將慘死,必然會對建文余孽恨之入骨。
而救了他女兒的江澈,以及江澈背后的陛下,則會成為他唯一可以依賴的靠山。
郭家的錢袋子,從此將為燕王府徹底敞開。
但江澈覺得,還不夠,僅僅是感激和依賴,太過被動。
人性是善變的,今天郭淮能因為恐懼倒向燕王,明天就能因為更大的利益或恐懼,背叛燕王。
他要的,是徹底的掌控。
必須再加一把火,將郭淮牢牢釘死在自己的戰車上,讓他再無退路。
敲擊聲停了,江澈抬起頭,目光穿透黑暗,落在應三身上。
“準備一份厚禮。”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