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最后一縷殘陽掙扎著沉入地平線,將縣衙臨時安置點外那片焦黑的大地染成一片沉郁的紫褐色,空氣中彌漫著煙火氣、藥味和一種揮之不去的絕望氣息。
周望舒站在稍高處,凝望著那條通往已成廢墟的大河村的官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里那張染血的草圖,謝文淵那句“香非尋常物小心暗處之眼”如同冰冷的蛇,纏繞著她的思緒。
重建的根基剛剛艱難打下,無形的惡意卻已在黑暗中悄然彌漫。
“娘親!”一聲帶著明顯哭腔卻竭力壓抑著的呼喚自身后傳來,是沈小米,小臉繃得緊緊的,眼圈通紅,“爹爹爹爹他醒了,奶奶讓您快去。”
“醒了?!”周望舒心頭猛地一跳,連日來被強行壓在心底的擔憂、恐懼、疲憊,在這一刻瞬間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猛地轉身,幾乎是不顧一切地朝衙門客房而去,腳步快得帶起一陣風,掠過那些或坐或臥、眼神麻木或帶著微弱期盼的村民。
房間里彌漫著濃重的藥味和血腥氣,一盞昏暗的油燈搖曳著,在墻上投下晃動的影子,沈母正小心翼翼地用濕布擦拭著沈青墨的臉頰和脖頸,動作輕柔得近乎虔誠。
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她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是劫后余生的巨大欣慰,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屬于母親的促狹。
“可算是舍得睜眼了!”沈母的聲音帶著一種刻意放大的輕松,眼角卻分明濕潤,“你再不醒,你媳婦怕是要被那些天天圍著問診、送水遞飯的后生給搶走嘍!舒兒啊,快來看看這沒良心的!”
周望舒的腳步在門口頓住,胸口劇烈起伏,所有的力氣仿佛在聽到沈母那聲調侃的瞬間被抽空,她扶著門框,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穩住身形,目光越過沈母,急切地投向那張床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