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明鑒!周硯此人,忠心可靠,臣妾可用性命擔保!”
“他經營登第客棧,一向遵紀守法,樂善好施,更是借著客棧之便,救助貧寒學子,于朝廷無害,于百姓有益!他絕無二心!此事定有誤會,或是有人惡意構陷!還請皇上立刻下旨,釋放周硯,嚴查誣告之人!”
她辭懇切,將周硯的功勞苦勞,一一陳述。
水仙眸中那份毫不掩飾的擔憂,以及對周硯安危的在乎,如同最熾烈的火焰,灼燒著昭衡帝的理智。
昭衡帝靜靜地聽著,面上看不出喜怒。
只有那雙深邃的眼眸,越來越暗,越來越沉。
他看到了她的急切,看到了她的失態,看到了她為了那個名叫周硯的男人,如此清晰地表達著“在乎”。
是了,她在乎。
非常在乎!
為了這些,她可以不顧宮規,擅闖乾清宮。
可以在他面前如此急切地為一個“外男”辯白。
可以流露出他從未在她眼中看到過的、如此強烈的情緒波動!
劉思敏和婉妃臨死前聲嘶力竭的詛咒,如同魔音再次貫耳。
與他心中積壓多日的不安、猜忌、以及那份隱秘的、渴望被純粹愛著的期盼,轟然碰撞!
“皇后!”
他猛地打斷水仙的話,帶著壓抑到極致的怒火,驟然在寂靜的殿內響徹!
水仙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厲喝震得一愣,尚未說完的話戛然而止。
昭衡帝一步步逼近她,那雙總是盛滿柔情或威嚴的眸子,此刻只剩下陰鷙冰冷的審視,仿佛要將她徹底看穿。
“為了一個外男。”
他的聲音冰冷至極,帶著徹骨的寒意!
“你竟如此失儀擅闖?在你心中,究竟是這江山社稷、朕的皇子公主重要,還是你那個掌柜、那個登第客棧重要?!”
他死死盯著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聲音因極致的情緒而微微扭曲,是昭衡帝自己不想察覺的在意!
“還是說,在你水仙心里,朕這個皇帝,朕對你的情意,都比不上那個客棧掌柜?!”
這質問,如同最鋒利的刀,直直剖開了兩人之間最后那層溫情脈脈的偽裝。
將最殘酷的猜忌,赤裸裸地攤開在彼此面前。
水仙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懷疑與指控徹底震住。
她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看著他眸底涌起的名為嫉妒的怒火,聽著他完全偏離事實的質問,心中那團因周硯被捕而燃起的怒火,仿佛被澆上了一盆冰水,瞬間冷卻,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失望。
她明白了。徹底明白了。
這不是誤會,這就是他精心設計的試探。
他用摧毀她最重要臂膀的方式,來驗證她那虛無縹緲的“真心”!
她極其緩慢地抬起頭,迎上他灼灼逼人的目光。
方才的憤怒已經從她臉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平靜。
但那平靜之下,卻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有對他如此不信任的失望,有對他手段如此酷烈的無奈。
“皇上,”她的聲音恢復了平穩,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涼意,“臣妾在乎的,從來不是某一個人。”
她頓了頓,目光清冷地望進他眼底,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臣妾在乎的,是道理,是公義,是無辜人不應蒙受不白之冤。”
“臣妾在乎的,是您曾親口贊許的、臣妾想憑借微薄之力,為這世間女子、為這天下寒門、為這黎民百姓,做的一點力所能及之事。”
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他的指控。
這既是她的真心話,也是此刻唯一能保護周硯、保護登第客棧的說辭。
說罷,她不再看他那瞬間變得更加難看鐵青的臉色,也不再等待他的回應,只是深深地、依足禮數地行了一禮。
“臣妾告退。”
然后,她轉過身,脊背挺得筆直,一步一步,極其穩定地,走出了這座乾清宮。
昭衡帝僵立在原地,看著她決絕離去的背影,胸中那團交織著怒火、妒火與失落感的烈焰,幾乎要將他整個人焚為灰燼!
她甚至……連一句辯解,一句安撫都沒有!
“砰!”
他終于失控,猛地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紫檀木書案上,發出沉悶而駭人的巨響!
案上的奏章、筆硯劇烈跳動。
一盞青玉鎮紙滾落在地,摔得粉碎。
馮順祥在外聽得心驚肉跳,卻不敢入內。
空曠的大殿內,只剩下帝王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以及那無聲蔓延的,足以將一切溫情吞噬的冰冷……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