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還沒靠近,就被侍衛一腳踹在胸口,整個人重重摔回原地,又被死死按住。
“啊啊啊——!”他瘋狂掙扎,青筋暴起,卻掙不脫鐵鉗般的束縛。
陳平好整以暇地撣了撣衣袖,仿佛在看一只螻蟻。
“此毒,名喚‘三回散’。”
“發作三次,一次比一次疼,一次比一次烈。”
陳平俯視著他,吐出了最殘忍的兩個字。
“無解。”
余年瞬間僵住,所有的動作都停了。
他緩緩轉過頭,眼神空洞得可怕。
“……你說什么?”
“你說什么!”
他忽然爆發出凄厲的嘶吼,狀若瘋魔,若非被死死摁著,怕是真要撲上去撕碎了陳平。
“我之前給他的,不過是些緩解痛楚的藥罷了。”陳平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三回散只有圣手劉神醫的解毒丸可救。”
“那一枚藥可值十座城池……莫說我沒有,便是有,你弟弟配么!”
“一個連戶籍都沒有的平民,死了,又何妨?”
他抬了抬下巴,看向那兩個侍衛,語氣冷得像冰。
“至于你?”
“挑斷他的手腳筋,丟出去。”
“自生自滅罷!”
“噗嗤——!”利刃入肉,血花濺上了侍衛衣裳。
“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劃破屋內的死寂。
余年疼得渾身劇烈抽搐,汗水瞬間浸透了破爛的衣衫,整個人像一條離水的魚。
可他死死咬著牙,任由血沫從嘴角溢出,一雙赤紅的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里瞪出來。
“陳平……你這畜生!”
“我做鬼……也絕不放過你!”
他用盡最后的力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嘔出的血。
“你不得好死!”
陳平嫌惡地掏了掏耳朵,仿佛那咒罵是什么污穢之物。
他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笑意。
“我勸你,還是省些力氣。”
“多看幾眼你弟弟罷。”
陳平的目光越過他,投向角落里那個被毒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身影。
“以后,便看不到嘍!”
那輕佻的尾音,像一根淬毒的針,狠狠扎進余年心里。
咒罵戛然而止。
余年猛地扭頭,望向角落里蜷縮的余慶。
所有的瘋狂和恨意瞬間被絕望吞噬。
“噗嗤!”
另一只腳筋,也被干脆利落地挑斷。
劇痛再次襲來,可這一次,余年卻沒再發出慘叫。
他只是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弟弟,喉嚨里發出“嗬嗬”悲鳴,眼淚混合著血水,滾滾而下。
他像一灘爛泥,被人從屋里拖拽出來。
冰冷的石板路磨破了他背上的皮肉,他卻感覺不到。
“砰!”
他被狠狠拋棄在長街盡頭,像一件無用的垃圾。
弟弟余慶,就落在他身旁,悄無聲息。
天,不知何時下起了雪。
碩大的雪片,冰涼,落在他的臉上,混著血水和淚水,化開一片刺骨的寒意。
視線漸漸模糊。
這雪,好大。
馬上,就要把他們兄弟倆都蓋住了罷。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
也是這樣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夜。
他揣著懷里好不容易討來的半個干餅,縮在破廟的角落里,一個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摸到他身邊。
那孩子餓得眼冒綠光,一雙黑漆漆的手就往他腰間探。
他一把捉住那只手。
“別臟了手。”
他記得自己當時是這么說的。
他把懷里的半個餅子拿出來,塞進那孩子手里。
“哥哥送你。”
后來,他們磕了頭,結拜為兄弟。
他給他起了個名字,叫余慶。
余生,皆是歡慶。
可如今……
若是……若是沒有當年那一遇……
他是不是還能在哪個富戶家里,好好當個小廝,吃飽穿暖?
而不是跟著他,亡命天涯,落得這般下場……
眼皮,好沉,好沉。
雪花壓得他再也睜不開眼。
朦朧中,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吁——!”
馬兒停在了不遠處。
“主子,這里有人!”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驚訝。
他想聽得更清楚些,可意識卻像沉入深海,不斷下墜。
斷斷續續的,他似乎聽到有人在身邊走來走去,聲音很雜。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仿佛穿透了層層黑暗,落在他耳邊。
“……這小子運道好,竟碰上了老夫……”
救……救弟弟……
這兩個字像堵在喉嚨里,發不出半點聲音。
“給。”一道耳熟的女聲傳來。
“解毒丸?”那道蒼老聲音再度響起,“丫頭可是認真的?”
“三回散之毒已入骨髓……”
“此丸千金難求……人生路漫漫,若是日后回想,可莫要后悔哦!”
那女聲頓了頓,語氣平穩堅定。
“人生路漫漫,往后的事誰能說得準。”
“見死不救才是罪過……”
余年努力地睜開一條細縫,看了一眼,便暈了過去。
……
慈寧宮,皇太后捻著一串紫檀佛珠,一句佛,一顆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