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點清淡的可以,”裴知鶴嘴角微勾,“三明治給我?”
江喬抬頭,剔透的瞳孔微微收縮,里面是沒掩飾好的愕然。
他是認真的嗎?
裴知鶴捕捉到她的微表情,蓄意曲解,“這么舍不得?”
她趕緊搖頭,猶豫著把塑料袋遞過去,很不安地囑咐,“不是舍不得,你慢點吃。”
怕對方像她一樣被噎到,她插好了豆漿的吸管,偏過頭偷偷觀察。
事實證明,她的擔憂實在多余。
從小被仔細教養的大家族繼承人,無論吃的東西是什么,都能呈現出輕盈至極的優雅姿態。
江喬坐在他身邊,安安靜靜地咽下最后一個小籠包,聽到旁邊的人啟唇夸獎,“味道很清新,我很喜歡。”
江喬耳后開始發熱。
那個三明治的味道她再熟悉不過,正因如此,才比以往任何時候更加體悟到對方滴水不漏的周到。
她有理由相信,如果紳士也分三六九等,那裴知鶴絕對能力壓群雄,穩坐世界中心的王座。
這種非日常的氣氛奇異地舒緩了江喬的緊張,她試著說出自己的來意。
“今天打斷了裴老師工作,我繼父還給你塞紅包,真的很抱歉。”
“江喬,”裴知鶴叫她名字,“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眼里茫然。
裴知鶴說:“不必為別人的錯誤道歉,這次也是一樣。”
江喬頓了一下,悶悶點頭。
循著對方的話頭,她終于想起同等重要的另一件事。
她重新攢好足夠多的勇氣,開口道,“我弟出院前,裴老師送來的外賣被神外的護士們看見了,好像還傳了一些不好的話。”
比如,說裴知鶴喜歡比自己小很多的女孩。
還,傳她是裴知鶴的地下小女友。
裴知鶴側過頭來,她本來就說不出口的解釋,在對方溫文的視線中更難以啟齒。
她快速補上,“這次真的是我的錯,如果給您帶來很多困擾的話,我可以去當面澄清。”
裴知鶴的眼神落在她臉上,“沒有困擾。”
江喬沒聽明白。
但裴知鶴不再留思考的時間給她。
他話題一轉,似是無意地隨口問:“早上聽你母親打電話,他們還不知道你分手的事?”
江喬“嗯”了一聲。
林嘉平拆線短短幾分鐘,江玉芬拍了好幾個曬娃視頻發朋友圈,轉眼間引來關心電話無數。
自從出售廠房,江家的人情往來很少有這么熱鬧的時候。好幾個許久不聯系的舅舅殷勤來電,表面是慰問小孩子的傷口,實際上卻是因為聽說江喬和裴家少爺馬上要訂婚,寒暄里十句有九句不離婚禮。
江玉芬聽筒聲音開得很大,談笑的聲波如細密芒刺,扎滿江喬單薄的脊背。
她只好在心里捂住自己的耳朵,徒勞地祈禱裴知鶴不要聽見。
不要聽見她面上要強,背地里懦弱。
不要聽見她不敢說真話,不敢拒絕。縱容一家子繼續做攀附豪門的美夢,在不知情的親戚面前耀武揚威。
可他剛剛說,他聽得清清楚楚。
江喬難堪地低下頭。
裴知鶴并沒有任何指責之意,她拼命地想一個回應。
對方的聲音如晨風吹來:“不說也不是不行。”
裴知鶴語氣尋常,像在超市里挑選蘋果,這只有瘢痕的放下,拿起更光亮鮮紅的那個。
他說:“裴家的少爺,不止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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