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袍束腰,頭戴尖頂帽,并非韃子慣常的皮裘裝束。
他盯著那些帳篷的樣式,又看了看來人的裝束,心中一動:“難道是女真人?”
“女真?”陸沉月愣了愣,隨即想起什么,“上次在客棧偷聽,隔壁不是說,有支女真使團帶了三百多護衛……”
她望著遠處帳篷外散放的馬群,數量確實不少,眨了眨眼,抬手便要抽劍。
“要不要……先下手為強?”
“強什么強?”林川哭笑不得地按住她的手,“剛簽了停戰盟約,現在不打了。”
陸沉月臉色一紅,趕緊把手挪開。
“那他們奔過來做什么?”
林川瞇起眼,看著對方漸漸清晰的面容,低聲道:“一會兒就知道了。”
兩騎漸近,揚起的煙塵里,騎士的裝束也漸漸清晰。
短袍鑲著鹿皮邊,腰間懸著柄嵌綠松石的彎刀,額前短發如針,腦后發辮纏著紅繩……
正是女真人的打扮。
打頭的漢子勒住馬,臉上先是掠過驚艷,視線在風雷油亮的黑鬃上盯了半晌,才抱拳開口,說著不熟練的漢話:“這位好漢,你馬匹……可以!”
陸沉月一聽,眉頭一皺。
對方怎么一見面就罵“你媽批”?
林川哈哈大笑:“對,我這馬不錯。”
陸沉月愣了一下,神態自若地咽了下口水,假裝什么都沒發生。
漢子敲了敲自己的馬頸,黃驃馬在風雷面前竟顯得有些瑟縮。
他拍了拍胸脯:“我的名字!耶律提!靺鞨黑水部的千夫長。”
“哎呀,耶律可是大姓!”林川抱拳道,“在下林川。”
陸沉月眨了眨眼睛,懷疑自己聽錯了。
哪有人叫“野驢蹄”這種名字的?
還大姓?哪大了?
耶律提哈哈大笑:“方才帳里弟兄,見這馬奔得像一陣黑風,都吵著要識見識見。頭領說,得請好漢去喝碗鹿血酒,不然今晚誰也不讓睡。”
身后的隨從也跟著笑:“我們黑水部在極北雪原養馬百年,從沒見過這般神駿的!怕是當年給天可汗進貢的汗血寶馬,也過不了如此。”
林川摩挲著韁繩,看耶律提眼里的熱切不似作偽。
靺鞨黑水部久居遼東,向來以養馬和漁獵為生,性情雖烈,卻少中原人的彎彎繞繞。
“耶律千夫長盛情,林某卻之不恭。”
他點頭應下,目光望向官道盡頭,“只是還有些同伴在后頭,得稍等片刻。”
“同伴?”
耶律提笑起來,“多少人,都來!我們架在火上正烤得冒油,管夠!”
他回頭沖帳篷那邊吆喝了一聲,立刻有幾個披著獸皮的黑水部漢子探出頭,看見風雷時,紛紛用族語發出贊嘆。
陸沉月在馬上皺著眉頭,用馬鞭輕輕戳了戳林川的后腰。
這些人說話奇奇怪怪,名字也奇奇怪怪,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林川不動聲色,給她回了個眼色。
他心里自有盤算:靺鞨黑水部與韃子素有嫌隙,此次使團南下,也不知是為了什么。既是停戰期,與他們喝杯酒聊幾句,說不定能摸到些新情報。
遠處終于傳來馬蹄聲,耶律提見狀,索性翻身下馬,拱手道:“林朋友,這邊請!我們頭領說了,要是能討教些馴馬的法子,他那柄傳了三代的牛角弓,都愿意拿出來當謝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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