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m林川捏著筆,目光落在案上空紙上。
方才說寫詩,腦海中浮現的是那首“醉里挑燈看劍”。
只是提起筆來,他又不想抄了。
辛棄疾的詞句里,那股藏在豪壯里的沉郁,與此刻心頭翻涌的情緒莫名地合了拍。
他抬手蘸墨,筆尖懸在紙上。
眼前似掠過一幕幕沙場。
戰鼓震天響,將士們手執長刀,一往無前的模樣。
“破陣子沙場賦……”
南宮玨見他動筆,悄悄湊上前來:“這是……破陣子的詞牌?”
他幼時讀《歷代詞話》,曾見注解說此詞牌源自失傳的《秦王破陣樂》。
那是皇帝以戰陣為基、融軍樂而成的大曲,樂聲起時,如千軍踏陣、萬鼓齊鳴,寫盡破敵定疆的雄烈。
此刻見這三字落在紙上,再配“沙場賦”的題目,他只覺心頭一震。
仿佛那失傳的古樂聲竟從字縫里漫了出來。
“戰鼓裂云驚雁,長刀破雪摧寒。”
林川的第一句詞已經緩緩落下。
只這一句,便讓南宮玨呼吸停滯。
這不是尋常文人筆下的邊塞虛景,分明是邊軍將士踏雪平寇的模樣。
若說《秦王破陣樂》是破敵的雄,那么林川筆下,便是守土的烈。
戰鼓裂云、長刀破雪,哪一句不是“破陣”之姿?
往日讀詞總覺是筆墨游戲,今日才知,真正合了詞牌本意的句子,竟能讓人見字如見陣,字里行間都透著累累戰鼓聲。
林川思緒如泉涌,接著寫下了后面的詩句。
“馬踏黃沙追敗寇,箭透斜陽落敵幡。大漠墜孤煙。”
南宮玨輕聲念出這三句,心頭緊了緊。
他沒有見過戰后黃沙上的馬蹄印,也沒有見過斜陽下墜落的敵幡,更沒見過那縷孤零零的炊煙。
可林川筆下的每一個字,都像把他拉到了肅殺的沙場黃昏,比任何畫卷都更真切。
“身倚斷墻吞冷炙,遙聞戍堡鳴弦。”
南宮玨看著這兩句,眼眶悄悄熱了。
他看到的,是邊軍將士們說不出口的苦。
雖然林川沒寫“苦”字,可吞冷炙的艱、聞鳴弦的寂,卻比直白說苦更讓人揪心。
最后兩句,林川寫得極慢。
他想起每個午夜夢回,總恍惚記起另一個世界的燈火。
可睜眼看見的,是鐵林谷的晨光、將士的鎧甲,是這片他守護的“家鄉”。
這份穿越者的悵惘,不能說,也沒法說。
“夢里不知身是客,只把他鄉作故園。何日把家還。。”
南宮玨站在一旁,把最后兩句反復念了三遍。
“大人……這’夢里不知身是客’,像寫盡了戍邊人的心事。誰不想家?可把他鄉當故園,不過是想著,守好這里,總有凱旋的一天。”
他說著,抬手抹了抹眼角,“屬下先前總覺得,詩詞多是文人消遣,今日才知,真的好句子,是能把人心底的話,都寫出來的……”
林川看著南宮玨泛紅的眼眶,笑了笑:“不過是把看見的、聽見的、夢見的,寫下來罷了。就把這闋詞,登在《論報》首刊吧。”
南宮玨小心翼翼地接過詞稿:“大人放心,屬下這就去讓工匠排版印刷,定要讓這闋詞隨著《論報》,傳遍青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