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禿鷲在高空盤旋。
俯瞰著下方的大地,一片血肉煉獄。
幾十年來,蒼狼部的鐵蹄踏遍草原,從沒人敢打蒼狼主力大營的主意。
當遠處的地平線上揚起滾滾煙塵,馬隊如洪流奔騰而來時,大營里的孩童們竟拍手歡呼起來。所有人都以為是出征的大軍凱旋,是阿都沁殿下帶著戰利品和努力返回來了。
直到第一顆雷弩在大營中炸響。
歡呼聲戛然而止,緊接著被驚恐的哭喊取代。
等族人們終于反應過來,想拿起武器反抗時,一切都晚了。
血狼衛騎兵如潮水般沖破柵欄,將所有企圖阻攔的身影悉數砍翻,人們四處奔逃開來。
女人們哭喊著抱著孩子往帳篷里躲,老人跪在地上祈求神明庇佑。
可天空中只有禿鷲,沒有神跡。
到處都是血和火,在混亂中被撞翻的火盆很快點燃了旁邊的氈帳,牲畜圈被沖開,牛羊驚得四處亂竄,草原上滿是牲畜的悲鳴與人類的哀嚎。
幾支倉促組織起來的騎兵隊沖出了營寨,被早已守候在營外的驍騎營圍了個正著。
年輕的蒼狼漢子剛剛舉起手中的彎刀,就被一箭射穿胸膛。他倒在地上,看著遠處塌毀的主營,看著哭喊的族人,眼里的光一點點熄滅。孩子們被死死捂住嘴,躲在草垛后面,驚惶失措地看著大營里的混亂。
騎兵們穿梭在帳篷之間,刀光劍影中,蒼狼部的王旗被踩在腳下,王帳也被撕碎,可憐的蒼狼部老酋長躺在矮榻上,他沒有看到阿都沁的身影,甚至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被巴圖爾一刀劈掉了腦袋。
幾十年來從未被攻擊過的大營,此刻成了人間地獄。
……
殺戮整整持續了兩個多時辰,才終于停歇。
夜色籠罩下來,七里灣大營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
林川在親衛的伴隨下,踩著滿地血污走進營寨。
焦黑的氈房骨架戳在地上,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與焦糊味。
偶爾有火星從廢墟里蹦出來,照亮滿地堆疊的尸體:有蒼狼部的留守騎士,有握著刀的老牧民,還有些蜷縮的身影,看著像剛成年的少年。
不遠處,血狼衛們正將一具具尸體搬上馬車。
清理戰場的指令已下,數萬具尸體將被運到遠處統一焚燒處理。
在草原上,大規模的尸體絕不能隨意丟棄,開春后冰雪消融,尸臭會引來瘟疫,一旦蔓延到牲畜群,便是滅頂之災。
深埋又太耗力氣,幾萬具尸體,挖坑都要挖好幾天。
焚燒,是最快捷也最安全的方法。
巴圖爾走過來,低聲道:“大人,俘虜已經清點好了,一共一萬四千七百余人,都押在營西的空地上。按照規矩……有五千多人得處置了。”
他說這話的語氣,就像是要喂馬一樣自然。
林川明白他說的意思。
按照草原的習俗,踏平一個部落,能活下來的,只有女人、孩童和工匠。
女人能操持后勤、延續血脈,孩童能養作未來的戰力,工匠能補甲鍛刀制皮。
除此之外,青壯男子、反抗者、甚至多余的老人,全都要殺掉,一個不留。
這是草原上延續了百年的生存法則,弱肉強食,斬草除根。
老實說,他有些于心不忍。
方才路過俘虜隊伍時,他瞥見一個白發老阿媽死死護著懷里的少年。
那少年不過十五六歲,眼神里全是恐懼。
還有不少牧民痛哭流涕,趴在地上拼命磕頭求饒。
這些人,算不上威脅,但按照規矩,都要死。
問題是,如果不殺,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放走?
那不過是埋下了仇恨的種子。
這些人親眼看著家園被燒、親人被殺,一旦放走,日后若是卷土重來,必然會成為最兇狠的復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