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哨聲剛落,溫羽凡的身影已如離弦之箭般竄出。
他腳尖在暗紅色防滑墊上碾出細碎的聲響,一連串小碎步密得像驟雨打在窗欞,膝蓋微屈的弧度始終保持在最佳發力角度,整個人像條游魚在擂臺上穿梭。
訓練服的下擺隨著動作掀起急促的褶皺,露出的腳踝繃得筆直,每一次落點都精準避開梁展鵬可能的攻擊范圍。
他的瞳孔縮成兩道銳利的光,死死鎖著對手肩頸處的肌肉顫動。
當對方右臂三角肌微微隆起時,溫羽凡突然擰身側滑,橡膠鞋底在墊面上擦出半米長的白痕,恰好避開一記帶著破空聲的直拳。
拳風掃過他耳畔,掀起幾縷汗濕的碎發,他卻連眼皮都沒眨,余光仍牢牢咬住梁展鵬的重心變化。
與霞姐狂風驟雨般的腿法不同,溫羽凡的攻勢更像蟄伏的毒蛇。
大多數時候,他只是以小碎步調整距離,雙臂虛攏在胸前,仿佛只是在等待。
直到梁展鵬的擺拳露出破綻的剎那,他才突然發難:左腳猛地蹬地,身體如擰轉的麻花驟然舒展,右拳帶著龍吟般的低嘯直搗對方肋下。
而在擊中的瞬間,溫羽凡借著反作用力后躍米,落地時膝蓋順勢彎曲卸力,鞋跟在墊上磕出清脆的響。
他重新拉開安全距離,呼吸節奏絲毫不亂,仿佛剛才那記足以崩碎磚石的重拳只是隨手撣掉了肩上的灰塵。
梁展鵬的反應則像座突然爆發的火山。
這位身高近一米九的壯漢平時移動時,肌肉牽動戰斗服的褶皺都顯得笨重,可當“奔雷手”三個字從喉間滾出時,整個人驟然化作一道閃電。
他雙肩猛地一沉,脊椎如拉滿的弓弦彈動,雙手舞動的軌跡快得連成殘影,掌風撕裂空氣的“嗚嗚”聲里,竟真有幾分雷暴過境的壓迫感。
“砰!砰!砰!”三記掌風幾乎同時落在溫羽凡剛才的站位,防滑墊被震得泛起漣漪,邊緣的橡膠層簌簌掉渣。
梁展鵬的身影已借著掌風前沖的慣性欺近,左手虛晃攻向面門,右手卻如毒蛇出洞,指尖帶著淡紅色的內勁直取溫羽凡心口。
這連招快得讓人眼花繚亂,臺下觀眾席突然爆發出整齊的抽氣聲。
溫羽凡猛地矮身,幾乎貼著地面滑行半米,堪堪躲過這記殺招。
掌風擦著他鼻尖掠過,灼熱的氣浪燙得皮膚發麻。
他還沒來得及起身,梁展鵬的側踢已如鋼鞭掃來,褲管帶起的勁風刮得他臉頰生疼。
千鈞一發之際,他雙手撐地旋身,雙腿在空中劃出道圓弧,險之又險地從對方腋下鉆過,后背卻仍被勁風掃中,頓時泛起一片火辣辣的紅。
“好!”看臺上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喝彩。
穿黑背心的壯漢把啤酒罐往欄桿上砸得邦邦響,綠色的泡沫濺在“周家必勝”的木牌上;
染藍發的姑娘舉著手機狂拍,鏡頭里溫羽凡翻滾的身影與梁展鵬追擊的掌風糊成一片光斑;
連二層
包廂里,都有人往前傾了傾身,雪茄煙灰簌簌落在昂貴的地毯上。
霞姐的右臂還吊在頸間,石膏夾板邊緣滲出些微紗布的白,走路時左肩刻意壓低,像托著塊看不見的重物。
她扶著欄桿挪到周家席位時,金屬冰涼的觸感順著掌心往上爬,與臂彎里傳來的鈍痛撞在一起。
找到空位坐下時,椅子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她下意識地調整了三次坐姿,才把受傷的胳膊擺到最舒服的角度——盡管那點舒服里,始終裹著層扯不開的疼。
目光剛落到擂臺上,她原本蹙著的眉峰就松開了些。
聚光燈在溫羽凡身上投下亮得刺眼的光斑,他正貓著腰避開梁展鵬的直拳,訓練服的下擺被帶起的風掀成小旗,露出的腰側還沾著塊沒洗干凈的泥印。
霞姐的指尖突然攥緊了,指甲掐進掌心的力道讓她清醒地意識到,那處正是前幾天被自己用腿法踢腫的地方。
“嘖。”旁邊的周遠博突然重重咂了下嘴,盤著核桃的手停在半空。他的中山裝袖口被場內的熱氣烘得發皺,視線像被膠水粘在溫羽凡踉蹌的背影上,“這躲閃得也太狼狽了。”
霞姐沒回頭,眼角的余光瞥見他鬢角的白發隨著搖頭的動作晃了晃。
格斗場的歡呼聲浪拍過來時,周遠博喉結滾了滾,終于還是開了口,聲音里裹著股揮不去的焦慮:“小霞啊,這個金滿樓到底行不行啊?”
他頓了頓,視線掃過擂臺上懸殊的局勢,又把話咽了回去,改成聲長嘆:“哎算了,武徒六階對戰武徒八階,能打成他這樣,也算不錯了。”
最后幾個字說得輕,像怕被風刮走,可那點失望明明白白寫在眉梢——他捏著核桃的指腹用力,把溫潤的包漿都按出了白痕。
“二伯放心。”霞姐的聲音突然插進來,比場內的鼓點還穩,“樓哥一定能贏的。”
她轉頭時,燈光恰好落在眼底,那里亮得像落了星子。
周遠博愣了下,這才發現她的手心也攥出了汗,可那股子堅定愣是沒摻半點虛的,仿佛不是在預測輸贏,而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你就這么有信心?”他忍不住追問,身體微微前傾,中山裝的領口跟著扯開道縫。
“樓哥一定能贏。”霞姐又說,尾音比剛才沉了半分。
這話出口的瞬間,她腦子里突然閃過前幾天地下室的畫面:
溫羽凡被自己的彈腿踢中后腰,悶哼著撞在酒箱上,卻硬是撐著沒倒下,反而喘著氣說“再來”;
還有他蹲在地上畫招式圖時,粉筆灰沾在汗濕的下巴上,像圈沒擦干凈的胡茬,可眼睛亮得嚇人。
七天前還接不住自己三招的人,昨天竟能在對練里逼得她使出十二分力氣——這哪里是進步,簡直是在逆著常理生長。
可疑惑也跟著冒了頭。
她望著擂臺上那個靈活躲閃的身影,眉頭不自覺地蹙起,嘴里小聲嘀咕:“可是有一點我一直想不明白,樓哥明明有這么可怕的天賦,但為什么現在快四十歲了,修為才只是武徒呢?”
聲音輕得像怕被聽見,可周遠博還是捕捉到了半截,連忙湊近了些,耳朵幾乎要貼上她的肩膀:“啊,你說什么?”
霞姐猛地回神,飛快地搖了搖頭,嘴角勾起抹神秘的笑:“沒什么。”她抬手指了指擂臺,“二伯你看著好了,樓哥會給你驚喜的。”
最后幾個字說得篤定,她重新轉回頭時,恰好看見溫羽凡險險避開一記側踢,鞋尖擦著地面滑出半米,帶起的橡膠屑在燈光下飛成細雪。
霞姐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又迅速被更烈的期待填滿——她好像已經看見終局時,這個總是藏著股倔勁的男人,會以怎樣的姿態站在勝利的光里。
周遠博看著她這副模樣,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坐直身體,目光重新投向擂臺,卻不知怎的,剛才那點失望淡了些。
場內的歡呼聲掀起新高潮時,他忽然發現自己的手心也沁出了汗,只好把核桃攥得更緊,指節在空氣中跟著溫羽凡的動作無意識地動著,像在替他攢勁。
燈光在兩人臉上明明滅滅,擂臺上的身影還在頑強地閃轉騰挪,而看臺上這兩道緊盯著戰局的目光,一個盛滿了毋庸置疑的信任,一個藏著半信半疑的期待,在喧囂的聲浪里,悄然擰成了一股繩。
格斗場的射燈把擂臺照得像塊燒紅的烙鐵,金屬網欄泛著冷硬的光,連空氣都被兩人的動作攪得發燙。
梁展鵬的拳頭還沒落地,下一記已經帶著破空的銳響追來。
骨節撞在空氣里的悶響連成片,像夏日暴雨砸在鐵皮棚上,密集得讓人喘不過氣。
他每一步踏在膠墊上,都能震起細塵——那是被汗水浸透的地膠,在他猛力蹬踏下微微發顫,仿佛連擂臺都在跟著他的節奏嘶吼。
溫羽凡的身影在拳影里忽左忽右,像被狂風卷著的蒲公英。
他的肩背肌肉繃得像拉滿的弓弦,每次擰身都帶著利落的弧線,避開擦著鼻尖掠過的拳頭時,能看見他下頜線繃出的冷硬弧度。
汗水順著額角滑進眼睛,他卻連眨眼都省了,只靠余光鎖定梁展鵬的重心,腳掌碾過地膠的聲音輕得像貓爪落地,偏偏每次都踩在最刁鉆的間隙里。
臺下早炸了鍋。
前排穿工裝的男人攥著啤酒罐,指節捏得發白,喉結上下滾著沒喊出聲的“躲”;
后排扎高馬尾的女生捂著嘴,睫毛上還掛著剛才緊張出來的淚;
擴音器里解說員的聲音都劈了調,混著滿場的跺腳聲,把格斗場的鐵皮頂震得嗡嗡響。
空氣里飄著汗味、橡膠味,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焦灼,像堆干柴,就差個火星子。
“躲啊!接著躲!”梁展鵬的拳頭擦過網欄,震得鐵條哐當響。他咧著嘴笑,虎牙閃著狠勁,“剛才在臺下吹的牛呢?合著就這點能耐?”
他的奔雷手確實快,拳風掃過溫羽凡耳邊時,連對方鬢角的碎發都被掀得飄了起來。
溫羽凡剛避開一記掃腿,借著反作用力旋身站穩。
他抬手抹了把臉,掌心的汗蹭在顴骨上,倒把那抹笑襯得更清透:“奔雷手要是沒勁,那江湖上早沒人練了。”他說話時,腳尖在地上輕輕點了點,像在算著什么,“不過……”
話音尾音還飄在半空,他突然矮身。
不是往后躲,是猛地往下一沉,像被無形的手拽了把,緊接著整個人彈了起來!
全場的驚呼像被按了暫停鍵,又猛地炸開。
溫羽凡沒往前沖,竟直挺挺躍向三米外的防護欄。
他的指尖先搭上欄頂,指腹碾過防滑紋的瞬間,膝蓋已經頂了上來。
下一秒,手肘、腳掌、甚至肩膀都貼了上去,四肢以一種違背常理的角度彎折,關節像裝了軸承,在半米寬的欄面上嗖嗖地往前爬。
運動褲蹭過欄面的銹跡,留下幾道灰痕,他卻渾不在意。
肩胛骨在皮膚下快速滑動,帶起流暢的肌肉線條,像真的有只蜘蛛趴在鐵欄上,每一次移動都精準又詭異。
那是他跟殺手黑蜘蛛學的本事,現在被他搬到擂臺上,竟有種荒誕的利落。
“那是……什么?”后排有人把礦泉水瓶捏扁了,塑料碎裂的脆響在死寂里格外清楚。
梁展鵬的拳頭停在半空。
他剛才還繃著的腮幫子突然松了,眼睛瞪得比拳頭還大。
溫羽凡爬過第三根欄柱時,他才眨了眨眼,喉結上下滾了滾,像有口唾沫堵在嗓子眼。
剛才那股子勝券在握的狠勁,突然就卡了殼,像臺高速運轉的機器,被硬生生塞進個不合規格的零件。
但那短暫的錯愕不過半秒,梁展鵬的瞳孔便驟然縮成針尖,眼底的驚惶被一層寒冰般的不屑徹底覆蓋。
他嘴角猛地撇起,左邊臉頰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
那抹不屑順著下頜線往下淌,連帶著脖頸處暴起的青筋都跟著突突跳動。
“嗤……”一聲冷哼從齒縫里擠出來,混著鼻腔里噴出的粗氣,在燥熱的空氣里撞出細碎的火星。
“耍這些上不得臺面的伎倆?”他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每個字都帶著股鐵銹味的嘲諷,“真當這擂臺是雜耍場子?”
話音未落,他突然沉腰塌肩,原本松弛的背肌猛地賁張起來,黑色戰斗服的布料被撐得鼓鼓囊囊,像藏著一頭即將破籠的猛獸。
右臂上的血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凸起,從手肘一路蜿蜒到掌心,泛出不正常的赤紅,空氣里仿佛有細碎的電流在噼啪作響。
“看老子怎么拆了你這破網!”
他暴喝一聲,聲浪撞在格斗場的穹頂上,彈回來時帶著嗡嗡的回音。
右掌已經蓄滿了力道,五指微微蜷起又猛地繃直,掌心的氣流被攪得旋轉起來,竟真有幾分雷聲滾動的沉悶。
“砰!”
掌風還未及體,擂臺下前排的觀眾已經下意識往后縮了縮脖子——那股勁風掃過,連三米外的塑料座椅都跟著輕輕震顫。
鐵灰色的防護欄應聲劇震。
拇指粗的合金網格發出“咯吱咯吱”的慘叫,原本緊密咬合的焊點處突然裂開一道細縫,銹跡簌簌往下掉。
梁展鵬的掌印清晰地印在其中一根橫欄上,那處的黑漆瞬間崩裂,露出底下銀白的金屬原色,還帶著被巨力壓出的淺凹。
空氣里彌漫開一股金屬扭曲的腥氣。
而防護欄頂端,溫羽凡的身影卻穩如磐石。
他的十指像八根鋼釘,死死扣進網格的縫隙里,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連指甲縫里都嵌進了鐵銹。
左臂肌肉繃得像拉滿的弓弦,將半個身子懸在半空,任憑下方的沖擊帶著欄桿劇烈搖晃,他的眼神卻靜得像深潭,甚至還能借著晃動的間隙,掃過梁展鵬因發力而扭曲的側臉。
“還沒完呢!”梁展鵬的眼睛紅了。
他看著溫羽凡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樣,胸腔里的怒火像被潑了桶煤油,“轟”地燒得更旺。
粗重的喘息聲里,他再次抬掌,這次連左肩都跟著聳起,整個上半身的力量都壓在了右臂上。
掌心的赤紅更深了,甚至能看到細小的氣浪在掌緣翻滾。
“喝!”
第二掌落下時,防護欄的晃動幅度陡然加大。
一根豎欄應聲彎出詭異的弧度,與橫欄連接處的焊點徹底崩開,發出刺耳的“嘶啦”聲。
金屬碎屑像子彈一樣飛濺出去,有幾片擦著溫羽凡的耳畔飛過,帶起的勁風刮得他耳廓生疼。
可溫羽凡只是微微偏了偏頭,左手反而扣得更緊了。
指腹碾過滾燙的金屬網格,將那些凸起的防滑紋深深嵌進肉里——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欄桿在震顫,卻像吸附在巖壁上的壁虎,連半分動搖都沒有。
“再來!”
梁展鵬的吼聲已經帶上了點破音。
額角的青筋像蚯蚓般爬動,汗水順著下頜線成串滴落,砸在擂臺上的防滑墊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他的掌法越來越快,越來越沉,每一次落下都像重錘砸在鐵砧上,“砰砰砰”的悶響連成一片,震得整個格斗場都跟著發顫。
第三掌,欄桿上的裂痕蔓延到了根部。
第四掌,一塊巴掌大的金屬片應聲脫落,“哐當”一聲砸在地上。
第五掌……
“乓!”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炸開。
梁展鵬這一掌正拍在之前裂開的縫隙處,那片本就搖搖欲墜的欄桿再也撐不住,硬生生被轟出個碗口大的破洞!斷裂的金屬茬閃著寒光,像野獸咧開的獠牙。
“哈哈哈……”梁展鵬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里帶著股瘋狂的快意。
他盯著那個破洞,眼底的紅血絲像蛛網般蔓延,突然伸出右手,五指死死扣住破洞邊緣的金屬茬。
“給我——下來!”
他猛地發力,手臂上的肌肉瞬間隆起,連帶著肱二頭肌都繃成了小山狀。
血管在皮膚下突突跳動,仿佛要沖破皮肉的束縛。
防護欄發出痛苦的呻吟,從破洞處開始,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四周擴散,“嘎吱、嘎吱”的聲響像死神的鐮刀在收割。
溫羽凡瞳孔驟縮。
他能感覺到身下的欄桿正在失去支撐,那些扣住網格的手指甚至能摸到金屬變形的震顫。
“這瘋子……”他暗自咋舌,后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
沒有絲毫猶豫,他像只受驚的猿猴,四肢猛地發力,身體貼著欄桿向上一竄。
左手松開的瞬間,右手已經抓住了三米外另一根橫欄,指節磕在金屬上發出“咚”的脆響。
整個動作行云流水,不過眨眼功夫,他已經穩穩落在了另一截防護欄上。
幾乎就在他落腳的剎那……
“咔嚓!!”
一聲驚天動地的斷裂聲響起。
梁展鵬硬生生將那截三米長的防護欄從固定架上扯了下來!
斷裂處的金屬扭曲成麻花狀,帶著尖銳的斷茬,被他高高舉過頭頂。
碎金屬片像下雨般四散飛濺,有幾片甚至越過防護網,砸在前排觀眾的椅背上,驚起一片尖叫。
梁展鵬喘著粗氣,舉著那截沉重的欄桿,臉上濺了幾滴不知是汗水還是鐵銹的液體,眼神里的瘋狂幾乎要溢出來。
他盯著溫羽凡新的落腳點,嘴角勾起一抹猙獰的笑。
“下一個,就是它了。”
說話間,梁展鵬青筋暴起的大手已經扣住了又一張防護欄的合金網格。
指節發力的瞬間,指腹下的金屬表面被捏出幾道白痕,常年練拳的掌心泛著賁張的紅,仿佛要將這拇指粗的鋼筋捏成面條。
他喉頭滾動著野獸般的低吼,三角肌隆起如小山,整個人像臺失控的液壓機,硬生生將網格拽得向外凸了半寸。
防護欄連接處的焊點發出刺耳的“滋滋”聲,暗紅色的防銹漆成片剝落,露出底下銀亮的金屬本色,卻在他蠻力撕扯下迅速扭曲成猙獰的弧度。
此刻的梁展鵬早已忘了“比賽”二字,眼里只剩下溫羽凡在防護欄上移動的身影。
那道灰撲撲的訓練服像根扎眼的刺,讓他胸腔里翻涌的暴戾幾乎要沖破皮膚。
他甚至能聽見自己粗重的呼吸撞在金屬網上的回聲,混著網格變形的脆響,在格斗場里攪成一團狂躁的亂碼。
臺下觀眾的驚呼像被按了暫停鍵,連最前排的吶喊都卡在喉嚨里。
誰也沒料到他會瘋魔到拆擂臺的地步。
那可是拇指粗的合金網,尋常武者全力一擊也未必能留下痕跡,此刻卻在他掌下像塊軟鐵皮般扭曲。
張耀輝握著麥克風的手緊了緊,喉結滾動著沒喊出聲。
裁判手冊里從沒有“禁止拆場地”的條款,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防護欄在梁展鵬手里發出瀕死的哀鳴,聚光燈下,那些交錯的劃痕里還沾著前兩場比賽的血痂,此刻又要添上新的戰痕。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溫羽凡的手掌剛抓住另一根欄桿,鐵銹就順著指縫蹭進掌心。他能感覺到身下的金屬在梁展鵬的撕扯下微微震顫,每一次晃動都讓他手臂的肌肉繃緊三分。
眼角余光瞥見對方那張因暴怒而扭曲的臉,心里清楚再耗下去,遲早要被這頭蠻牛困死在方寸之地。
他指尖在網格上快速滑動,磨破的袖口蹭過尖銳的斷口,被勾出一縷棉線。
六階與八階的差距像道無形的墻,但剛才短暫的交鋒讓他摸到了對方的命門——梁展鵬的爆發力雖猛,變招卻總有半秒的滯澀。
就在梁展鵬發出一聲咆哮,雙臂發力將網格撕開道裂口的剎那,溫羽凡突然松了手。
身體下墜的瞬間,他聽見耳邊的風聲驟然變尖。
訓練服的下擺被氣流掀成漏斗狀,露出的腰側還沾著前幾天訓練時的淤青,此刻卻隨著擰身的動作繃出流暢的肌肉線條。
他沒有選擇常規的后躍,反而借著重力加速下墜,雙腿在空中劃出道利落的圓弧,硬生生將下落軌跡折成道銳角。
這一躍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頭下腳上的瞬間,他看見梁展鵬因發力而賁張的后頸,看見對方抓著欄桿的指節泛出青白,甚至能聞到那身黑色戰斗服上混著汗味的鐵銹氣息。
“就是現在!”
溫羽凡喉間爆出一聲低喝,右手五指驟然收緊,指關節因發力而泛白,指尖帶著破空的銳響直取梁展鵬頂門。
那姿態哪里是抓,分明是鷹隼撲食時彈出的利爪,連空氣都被攪得發出“嗚嗚”的尖嘯。
梁展鵬的反應快得像道閃電。
頭頂襲來的勁風剛掃過發梢,他還沒看清招式,常年浸淫武道的本能已經驅動身體。
抓著欄桿的左手猛地松開,右臂以一個違反常理的角度向上翻揚,掌心瞬間漲起層淡紅色的氣勁,正是奔雷手的起手式。
“啪!”
爪與掌在半空撞出第一道脆響,像鞭子抽在鐵板上。
溫羽凡只覺指尖傳來股滾燙的力道,震得指骨發麻,卻借著這股反作用力手腕一翻,中指與食指并攏如劍,直刺對方腕間脈門。
“啪!啪!啪!”
連續三聲脆響幾乎連成一線。
梁展鵬的手掌在頭頂劃出三道殘影,每次都精準地磕在溫羽凡變招的瞬間。
他甚至沒抬頭,全憑手臂傳來的力道變化判斷攻擊軌跡,掌心的紅芒越來越盛,將空氣烤得微微扭曲。
溫羽凡的每一次出爪都快如星火。
三記攻擊在一秒內完成,快得讓臺下觀眾只能看見兩道模糊的影子在碰撞。
直到第三聲脆響炸開,兩股力道終于正面相撞。
溫羽凡只覺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順著手臂涌來,仿佛撞上了迎面駛來的卡車。
掌心的灼熱感瞬間蔓延到肩膀,骨頭縫里像是被塞進了滾燙的鋼針。
他整個人像片被狂風掀起的樹葉,在空中劃出道歪斜的拋物線,后背重重砸在上方的防護欄上。
“嘎吱……”
合金網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凹陷出一個人形的弧度。
溫羽凡感覺后背的骨頭都在震顫,喉頭涌上股腥甜,卻死死咬住牙關沒吐出來。
身體被反彈回來,重重砸落到地面的時候,他借著慣性連續翻滾了三圈,每圈都在暗紅色的防滑墊上留下道淺痕,直到撞在擂臺邊緣的護墊上才停下。
他半跪在地,右手撐著地面微微顫抖,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滴在墊上,暈開一小片深色。
抬起頭時,汗水混著嘴角的血絲淌下來,在下巴尖凝成水珠,卻死死盯著梁展鵬,眼里的光比剛才更亮了。
而梁展鵬那邊的境況,也遠比表面看起來更狼狽。
青石擂臺的地面在他腳下裂出蛛網般的紋路,兩個碗口大的深坑邊緣還沾著新鮮的石屑,那是剛才硬接溫羽凡四記爪擊時,雙腳硬生生碾進石質地面留下的印記。
坑底積著層細密的粉末,被他粗重的呼吸吹得微微起伏,像在無聲訴說著那幾記攻擊蘊含的驚人力道。
他右臂的肌肉還在不受控制地抽搐,肱二頭肌上的青筋像條掙扎的青蛇,從手肘一路蜿蜒到腕間。
方才硬接最后一爪時,指骨傳來的麻意還沒散去,此刻連握拳都帶著細微的顫抖。
體內氣血翻涌得厲害,喉頭像是堵著團滾燙的棉絮,每口呼吸都帶著鐵銹味的灼痛,那股熱流在胸腔里沖撞,仿佛下一秒就要沖破喉嚨噴薄而出。
額角的汗珠順著鬢角往下淌,在下巴尖凝成水珠,砸在黑色戰斗服的領口上,洇出深色的濕痕。
他卻連抬手擦汗的動作都省了,只是死死盯著溫羽凡,眼皮因失血和疲憊微微發沉,卻硬是撐出道銳利的縫,眼底的紅血絲里翻涌著不甘。
他可是武徒八階的奔雷手,怎么能被個六階的小子逼到這份上?
“好家伙,還說自己沒招了?”梁展鵬咧開嘴笑,露出的牙上沾著點血絲,“這爪子夠勁啊!來來來,再讓老子嘗嘗!”
他刻意把聲音壓得粗嘎,像是要用氣勢蓋過體內的翻涌,可尾音里那絲不易察覺的喘,還是暴露了他的吃力。
話音未落,他突然猛地踏前一步。
“咚”的一聲,青石地面應聲陷下半寸,裂紋像蛛網般蔓延開。
這一步帶著全身的蠻力,肩背的肌肉驟然賁張,黑色戰斗服被撐得鼓鼓囊囊,仿佛下一秒就要裂開。
他像頭被激怒的野牛,粗重的呼吸聲在寂靜的擂臺上格外清晰,每一步落下都震得防護網嗡嗡發顫,連遠處觀眾席的驚呼聲都被這股氣勢壓得矮了半截。
溫羽凡看著沖過來的身影,緩緩抬起手背擦掉嘴角的血絲。
指腹蹭過下巴時,能摸到皮膚下緊繃的下頜線。
那抹猩紅在蒼白的手背上格外刺眼,像朵驟然綻開的小花。
“真是個難纏的家伙。”他輕聲感嘆,聲音里帶著點無奈,卻更多的是被激起的斗志。
剛才那幾記對撞,他的指骨還在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