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蠻牛”的硬功是真扎實,每一拳都像撞在鐵板上。
可他的眼神沒半分退縮。
腦海里突然閃過霞姐吊著繃帶的樣子。
他想起那天在地下室,霞姐忍著舊傷教他拆解彈腿,汗水滴在他手背上,說“樓哥,周家能不能守住,就看我們的了”;
想起她剛才在選手通道,吊著傷臂對他說“我信你”時,眼里的光比聚光燈還亮。
那份信任,重得像塊壓在心頭的烙鐵。
他深吸一口氣,胸腔鼓起時,能感覺到后腰的舊傷在隱隱作痛,此刻卻像是在提醒他: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這一戰,必須贏。”溫羽凡在心里默念,指尖猛地攥緊。
訓練服的袖口被風掀起,露出的小臂上青筋突突跳動。
他迎著梁展鵬的氣勢,也邁開了腳步。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每一步都踩得極穩,像扎根的樹,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空氣里仿佛有看不見的火星在碰撞。
梁展鵬的怒吼和溫羽凡沉默的眼神在半空交鋒,擂臺上的風都跟著變得滾燙——這場較量,才剛剛到最烈處。
擂臺之下,每一道目光都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死死黏在擂臺上那兩道高速移動的身影上。
前排的觀眾早已忘了呼吸,有人攥緊的拳頭指節泛白,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后排的看客踮著腳往前傾,脖子伸得像被拎起的鵝,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瞬間。
聚光燈的光柱在兩人身上瘋狂切換,把他們的影子在地面上扯得忽長忽短,像兩頭正在角力的困獸。
格斗場里的空氣仿佛被壓縮成了一塊堅冰,連空調出風口漏出的冷風都帶著股凝滯的沉重。
直到溫羽凡的拳頭帶著破空的銳響揮出,那聲“呼”的風聲才像把錐子,猛地刺破了這片死寂。
溫羽凡的肩背肌肉賁張如鐵,訓練服的布料被汗水浸得發緊,貼在皮膚上勾勒出每一道發力的輪廓。
他的牙關咬得死緊,下頜線繃成一道冷硬的直線,拳頭上的青筋像蚯蚓般突突跳動。
這一拳凝聚了他全身的氣血,從腳跟蹬地的力道,到腰腹擰轉的爆發,再到手臂繃直的寸勁,每一寸肌肉都在嘶吼著向前沖。
拳頭掠過空氣時,甚至卷起細小的氣流漩渦,把臺面上的橡膠碎屑都卷得飛了起來。
梁展鵬的反應也是快得驚人。
他看到溫羽凡拳頭揚起的瞬間,非但沒退,反而往前踏了半步,膝蓋猛地頂起,把重心壓得更低。
他的嘴角咧開一道猙獰的笑,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喉嚨里滾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來得好!”
話音未落,他的右拳已經如出膛的炮彈轟出,黑色戰斗服的袖子被勁風撐得筆直,手臂上的肌肉像滾動的巖漿,每一塊凸起都透著毀天滅地的狠勁。
“砰!”
兩拳相撞的剎那,一聲悶響在格斗場里炸開,像有塊巨石砸進了盛滿水的鐵桶。
沖擊波以兩人為中心擴散開來,震得前排觀眾的頭發都跟著顫動,連擂臺邊緣的防護網都發出“嗡嗡”的共鳴。
溫羽凡的手臂劇烈震顫了一下,拳頭上的力道順著胳膊往肩膀涌,讓他半邊身子都麻了一瞬;
梁展鵬也被震得后退半步,腳下的防滑墊被碾出兩道深痕,橡膠碎屑簌簌往下掉。
但誰都沒停。
溫羽凡借著后退的慣性旋身,左臂如鞭抽回,指尖繃得像淬了毒的鋼爪,直取梁展鵬的肋下。
梁展鵬則猛地沉肩,右手化掌為盾,硬生生擋開這記刁鉆的爪擊,掌緣相撞的“啪”聲脆得像骨頭摩擦,緊接著左拳已經帶著風聲搗向溫羽凡的胸口。
“哈哈……痛快!”梁展鵬的笑聲在擂臺上翻滾,混著粗重的喘息,像臺沒上油的鼓風機。
他的臉上濺著汗珠和不知從哪蹭來的鐵銹,眼神卻亮得嚇人,每一次出拳都比上一次更猛,拳風掃過空氣時,已經能聽到細微的“噼啪”聲,那是內勁激蕩的動靜。
溫羽凡的呼吸也亂了,汗水順著額角流進眼睛,澀得他視線發花,但他連眨眼的功夫都省了。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梁展鵬拳頭的重量——那是種帶著崩碎磚石力道的剛猛,每次碰撞都像有把錘子在敲他的骨頭。
可他眼底的光卻越來越亮,仿佛被這股狠勁點燃了骨子里的倔氣。
他不再刻意躲,反而迎著拳風往前撞,左手格開對方的攻擊,右手的拳頭就貼著對方的胳膊擦過去,直取面門。
拳與拳的碰撞聲連成了片,“砰砰砰”的悶響像密集的鼓點,敲在每個人的心臟上。
有時是溫羽凡的爪尖擦過梁展鵬的肩膀,帶起一道血痕;
有時是梁展鵬的掌緣掃過溫羽凡的肋骨,讓他悶哼一聲彎下腰。
但下一秒,兩人又會像彈簧般彈起,再次撞在一起。
臺下的聲浪終于徹底炸開。
穿黑背心的壯漢把啤酒罐往地上一砸,綠色的泡沫濺了滿地,他扯著嗓子嘶吼:“干他!往死里干!”
染藍發的姑娘舉著手機的手在發抖,屏幕里的畫面糊成一片光斑,可她的尖叫卻蓋過了所有聲音:“金滿樓!加油!”
二層
包廂里,有人把雪茄按在煙灰缸里,火星熄滅的輕響在喧鬧中格外清晰。
透過防彈玻璃,能看到他前傾的身子,和緊緊攥著扶手的手——連這些素來冷靜的看客,都被這場毫無保留的硬剛點燃了熱血。
溫羽凡的拳頭再次揮出時,指縫里滲出了血,那是剛才碰撞時擦破的傷口。
但他像沒感覺到疼,只是死死盯著梁展鵬的眼睛,那里的瘋狂與自己眼底的堅定撞在一起,迸出細碎的火花。
梁展鵬的呼吸越來越粗,每一次出拳都帶著沉重的喘息,可他的拳頭依舊如鐵,砸在溫羽凡的胳膊上,發出“咚咚”的悶響,像在敲一面快要裂開的鼓。
這哪里是比賽?
分明是兩個男人在用最原始的方式較量。
比誰更能扛,比誰更敢拼,比誰骨子里的那股勁更烈。
拳頭上的血,嘴角的汗,發梢的泥,還有那聲接一聲的悶響,都在訴說著同一件事:這是一場沒有退路的死戰。
觀眾席的歡呼聲已經變成了純粹的嘶吼,有人把外套脫下來往天上扔,有人互相摟著手蹦跳,連裁判張耀輝都忘了舉牌提醒,只是攥緊了拳頭,盯著擂臺上那兩道不斷碰撞的身影,眼底閃著動容的光。
擂臺上的橡膠墊早已被汗水浸透,踩上去發出“噗嗤噗嗤”的悶響。
溫羽凡和梁展鵬的影子在地上糾纏、翻滾、碰撞,像兩團燃燒的火焰,把整個格斗場的熱血都點燃了。
金滿倉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響,謝頂的腦門上沁出的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在襯衫領口積成小小的水洼。
他攥著欄桿的指節泛白,銹跡順著掌心的紋路嵌進肉里,卻感覺不到半分刺痛——所有的神經都像被無形的線拽著,死死吊在擂臺上那兩道膠著的身影上。
霞姐吊著繃帶的右臂微微發顫,石膏夾板邊緣的紗布被冷汗浸得發暗。
她下意識往前傾身,左肩幾乎要越過欄桿,受傷的右臂被牽扯得傳來鈍痛,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視線像焊死在溫羽凡身上,看著他訓練服后背被汗水浸透的深色印記,忽然想起昨夜地下室里,那片被他的血染紅的軟墊。
就在這時,擂臺上的兩人突然默契地后退了兩步,之后更是仿佛被無形的手同時按下了暫停鍵。
溫羽凡的左腳尖在暗紅色防滑墊上碾出半圈淺痕,橡膠碎屑隨著他沉腰的動作簌簌揚起。
他胸腔劇烈起伏,每一次吸氣都帶著喉間的嘶鳴,卻在吐氣的瞬間驟然穩住身形。
右臂肌肉賁張如鐵,青筋從手腕一路蜿蜒到肩頭,像有無數條小蛇在皮膚下游走。
“龍吟拳!”
三個字從齒縫里驟然擠出來時,帶著破風的銳響。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眼底映出的防護網影子瞬間扭曲。
拳峰尚未完全揚起,周圍的空氣已開始嗡鳴,細碎的氣流在他掌心盤旋成小小的漩渦,隱約能看見淡金色的光暈在指縫間流轉。
梁展鵬的回應幾乎同步炸開。
“奔雷手!”
咆哮聲撞在格斗場穹頂,震得聚光燈的電線輕輕搖晃。
他全身的肌肉驟然繃緊,黑色戰斗服被撐起一個個猙獰的輪廓,肩背處的布料“嗤”地裂開道細縫。
右掌泛起的赤紅迅速蔓延,像有團火焰從他掌心燒起來,連周圍的空氣都被烤得發燙,前排觀眾能清晰聞到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兩道身影在擂臺上拉出殘影。
溫羽凡的拳帶著龍吟般的低嘯掠向半空,軌跡上的空氣被撕裂,發出“嗚嗚”的悲鳴,拳風掃過之處,臺面上的橡膠墊竟掀起細密的波紋;
梁展鵬的掌則如赤色閃電劈出,掌緣的氣流被壓縮成可見的白痕,所過之處,防護欄的金屬網格都泛起細密的震顫。
碰撞的剎那,時間仿佛被硬生生掰斷。
“轟!”
巨響炸開的瞬間,整個格斗場像被塞進了轟鳴的引擎。
氣浪以兩人為中心呈環形擴散,前排觀眾的頭發被掀得倒豎,有人手里的礦泉水瓶“哐當”墜地,瓶身在氣浪中滾出兩米遠。
防護欄發出痛苦的呻吟,拇指粗的合金管被硬生生撞得向外凸起,焊點處迸出刺眼的火花。
溫羽凡感覺拳頭撞上了一座滾燙的山。
巨力順著手臂涌來,指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像被高速行駛的卡車迎面撞上,身體在空中劃出歪斜的弧線,后背重重砸在地面上。
梁展鵬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
掌上傳來的震動力道讓他右臂瞬間失去知覺,仿佛整條胳膊都不是自己的。
他踉蹌著后退,每一步都在橡膠墊上砸出深凹,直到后腰撞上擂臺立柱才穩住身形,喉頭涌上的腥甜讓他猛地彎下腰,一口血沫噴在地上,在暗紅色的墊面上洇開刺目的紅。
之后眼前一花,撲倒在地。
溫羽凡躺在地上,后腦勺貼著冰涼的橡膠墊,能感覺到身下的臺面還在微微震顫。
他想抬手,卻發現右臂根本不聽使喚,視線里的燈光開始旋轉,耳邊的轟鳴漸漸退去,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像臺漏風的風箱。
梁展鵬趴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痛苦的抽氣聲。
他的右手還保持著出掌的姿勢,掌心的赤紅緩緩褪去,露出底下蒼白的皮膚,指節處的皮膚已被震裂,血珠順著指尖滴落在墊上。
格斗場里死一般的靜。
穿黑背心的壯漢舉到半空的拳頭僵住了,啤酒沫順著罐口淌到手腕上;
染藍發的姑娘忘了尖叫,手機鏡頭里的畫面定格在兩人倒地的瞬間;
二層
包廂里,有人夾著的雪茄燒到了指腹,燙出的焦痕在雪白的襯衫上格外顯眼,卻渾然不覺。
只有空調的冷風在看臺縫隙里鉆動,卷起地上的瓜子殼,發出細碎的“沙沙”聲,襯得這場寂靜愈發沉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釘子,死死釘在擂臺上那兩道一動不動的身影上。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震得耳膜嗡嗡作響,卻沒人敢發出半點聲音,仿佛稍微一動,就會驚擾了這決定命運的瞬間。
秒針在電子屏上跳動的聲音,突然變得格外清晰。
“咔噠,咔噠,咔噠……”
每一聲都像敲在所有人的神經上,把空氣擰得越來越緊,緊到讓人快要窒息。
-----------------
“動了,有人動了!”
看臺上,穿黑背心的壯漢突然扯著嗓子吼起來,他攥著欄桿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嗓子像是被砂紙磨過,又啞又急,尾音里裹著的興奮幾乎要炸開。
他身旁的啤酒罐早就空了,被捏得變了形,鐵皮褶皺里還沾著沒擦干凈的泡沫。
這話像根火柴扔進了炸藥桶,原本死寂的格斗場瞬間活了過來。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擰成一股繩,死死扎在擂臺中央。
聚光燈的光柱恰好打在梁展鵬身上,能清晰地看見他后背的黑色戰斗服被汗水浸得發亮,像涂了層油。
先是他的右臂肌肉抽了一下,幅度很小,卻像道電流竄過全場——那截剛硬如鐵的胳膊,此刻竟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
緊接著,他緩緩抬起手。
指節在暗紅的防滑墊上摳出幾道白痕,肘部磕在地上發出“咚”的輕響,像是在敲一面快要散架的鼓。
他的手指蜷了蜷,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終還是重重按在墊上,撐起了半寸的高度。
肌肉賁張的弧度里,能看見皮下血管突突跳動,像條掙扎的青蛇。
臺下的觀眾全屏住了呼吸。
前排穿工裝褲的小伙子忘了啃手里的半截香腸,香腸上的油漬滴在膝蓋上,洇開一小片深色也渾然不覺;
后排戴眼鏡的姑娘下意識捂住嘴,指縫里漏出倒抽冷氣的嘶聲,鏡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圓;
連二層
包廂里,都有人往前傾了傾身,雪茄煙灰掉在昂貴的地毯上,燙出個黑洞也沒人理會。
梁展鵬的腰腹猛地發力,身體像塊生銹的鐵板,“咯吱咯吱”地往上抬。
當他的屁股終于離開地面,膝蓋跪立起來時,看臺上爆發出一陣壓抑的歡呼。
他臉上剛扯起半寸勝利的笑,眼角的褶皺里還沾著血污,那笑容卻突然僵住了——像是被無形的手掐住了喉嚨。
“咚!”
一聲悶響砸在擂臺上,震得前排觀眾的座椅都跟著顫了顫。
梁展鵬的雙眼突然翻白,身體像袋灌滿沙子的麻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后腦勺磕在墊上的聲音悶得發沉,連防護網外的人都能感覺到那股力道,原本繃緊的空氣瞬間泄了氣,只剩下滿場的錯愕。
岑家那邊有人猛地站起來,椅子翻倒的脆響在寂靜里格外刺耳,卻沒人敢再出聲,只是死死盯著那道不動的身影,眼里的期待碎成了渣。
就在這時,溫羽凡動了。
他躺在地上,后背的訓練服被血漬和汗水浸成深褐色,每動一下,布料就像砂紙似的蹭過傷口,帶來細碎的疼。
他先是艱難地側過身,然后蜷起膝蓋,用手肘撐著地面,一點點翻了個身。
當他擺出俯臥撐的姿勢時,全場的抽氣聲連成了片。
雙臂抖得像風中的枯枝,肘部的舊傷在重壓下突突直跳,汗珠子砸在墊上,濺起細小的橡膠屑。
他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指縫里還嵌著鐵銹和血痂,可那雙手掌硬是像釘在了地上,穩得驚人。
“撐起來……撐起來!”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周家席位區立刻爆發出潮水般的加油聲。
溫羽凡的牙關咬得死緊,下頜線繃成一道冷硬的直線。
他的胳膊緩緩彎曲,又一點點伸直,每一寸都像在搬動千斤巨石。
肌肉顫動的幅度越來越大,汗水順著額角流進眼睛,澀得他視線發花,可他硬是沒眨眼,只是盯著前方半米處的地面。
那里,有他七天前畫下的招式圖殘影,有金滿倉敲在他背上的木棍印記,還有霞姐說“我信你”時眼里的光。
當他終于站直身體時,格斗場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膝蓋先是打了個晃,他趕緊用拳頭撐住地面穩住身形,然后一點點直起腰。
訓練服的領口敞著,露出鎖骨處的擦傷,隨著呼吸起伏的胸膛里,像揣著團燃燒的火。
他的瞳孔里映著聚光燈的光暈,原本因疲憊而渙散的光突然凝得銳利,像淬了火的鋼針。
“啊……!”
一聲吶喊從他喉嚨里炸出來,像道驚雷劈開格斗場的穹頂。
回音撞在防護網的合金欄桿上,彈回來時帶著金屬共鳴的震顫,連后排賣飲料的小販都被嚇得手一抖,可樂罐滾了滿地。
他的右手握拳,高高舉過頭頂,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那只手剛才還在顫抖,此刻卻穩得能敲碎石頭。
臺下先是死一般的靜,三秒后,海嘯般的歡呼掀翻了屋頂。
穿黑背心的壯漢把空啤酒罐往地上一砸,綠色的泡沫濺了滿地,他扯著嗓子嘶吼:“牛逼!這才是真男人!”
染藍發的姑娘舉著手機站在椅子上,鏡頭抖得像篩糠,尖叫聲蓋過了所有背景音;
連裁判張耀輝都忘了維持秩序,只是攥緊拳頭,眼底閃著動容的光。
周家席位區徹底沸騰了。
周遠博手里盤了整晚的核桃“啪”地掉在地上,他顧不上去撿,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深灰色中山裝的領口被扯得變了形,嘴里反復喊著“贏了!贏了!”,鬢角的白發在燈光下抖得像風中的枯草,卻透著說不出的痛快。
旁邊的周家子弟們抱在一起又蹦又跳,有人把“夜色”的宣傳冊舉過頭頂,紅漆大字在燈光下閃得刺眼;
幾個侍女,帕子上繡的“周”字被淚水浸得發皺,笑聲里混著哭腔。
霞姐吊著繃帶的右臂微微發顫,淚珠順著眼角往下滾,砸在纏著石膏的胳膊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她趕緊用沒受傷的左手抹了把臉,把剩下的淚憋回去,嘴角咧開個又哭又笑的弧度。
她想起溫羽凡被木棍敲背時咬著牙的悶哼,想起他蹲在地上畫招式圖時沾著粉筆灰的下巴,那些細碎的畫面此刻在心里翻涌,燙得她眼眶又熱了。
金滿倉像瘋了似的,雙臂像鐵鉗似的箍著小豪的脖子,把他勒得直翻白眼。
謝頂的腦門上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掉,砸在小豪的襯衫上,他嘴里語無倫次地喊著:“大哥牛逼!大哥是真男人!”
直到小豪在他懷里掙扎著拍他后背,他才猛地松開手,又一把將小豪舉起來轉圈,兩人的笑聲混在一起,比場內的歡呼聲還要響亮。
格斗場的燈光依舊刺眼,防護網的銹跡在光線下泛著冷光,可此刻彌漫在空氣里的,全是滾燙的喜悅與激動。
那道站在擂臺上的身影,雖然滿身傷痕,卻像座永不倒塌的山,牢牢釘在了每個人的心里。
反觀岑家那邊,格斗場頂燈的白光斜斜切過看臺,把每個人的臉都照得一半明一半暗,像被潑了墨的宣紙。
眾人的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來,下頜線繃得死緊,喉結滾動間全是沒發出來的火氣。
那是種被生生按在地上摩擦的憋屈,比輸掉百年基業的疼更鉆心。
岑家貝攥著拐杖的指節泛白,金屬杖頭在水泥地上碾出三道深痕,打了鋼釘的左腿不住發顫,不是疼,是怒火燒得筋肉痙攣。
他眼底掠過一絲毒光,像淬了冰的針尖,掃過擂臺上溫羽凡高舉的拳頭時,那光幾乎要凝成實質。
“哼”一聲冷哼從齒縫擠出來,帶著鐵銹味的輕蔑,他轉身就走,肩膀撞開擋路的手下時毫不留情,仿佛多在這地方站一秒,鞋跟都會被周家的歡呼聲燙穿。
身后的手下們跟被踩了尾巴的狼似的,滿臉憤懣擰成了疙瘩。
有人攥著拳頭往欄桿上砸,指節磕出紅印也不覺疼;
有人咬著牙啐罵:
“媽的,梁展鵬那廢物,八階打不過六階,丟盡岑家的臉!”
“那姓金的肯定耍了詐,不然怎么可能……”
碎碎念混著粗重的喘息,像群被打散的野狗,灰溜溜地跟在岑家貝身后。
他們的背影在通道口縮成幾道狼狽的黑影,沒人回頭。
擂臺上,梁展鵬還倒在暗紅的防滑墊上,黑色戰斗服沾著血污和橡膠屑,呼吸微弱得像風中殘燭。
格斗場的喧囂繞著他打了個圈,愣是沒濺起半點漣漪……
仿佛他不是為岑家拼到昏死的勇士,只是塊用過即棄的廢鐵。
遠處周家的歡呼像漲潮的海水漫過來,拍在梁展鵬耳邊時,只剩下模糊的嗡鳴。
二樓的
包廂像懸在半空的孤島,隔著防彈玻璃,把樓下的沸騰濾成了悶響。
一號包廂里,沉香的霧氣在頂燈的光暈里緩緩旋動。
武道協會的劉會長端坐在紫檀木沙發上,一身筆挺的黑色中山裝熨帖得沒有半絲褶皺。
他指尖捏著只汝窯茶杯,杯沿沾著圈淺金色的茶漬,茶湯在杯里輕輕晃,映出他眼底的波瀾。
青瓷碰在茶托上發出“叮”的輕響,他淺啜一口,舌尖卷過茶湯的醇厚,喉間發出滿足的喟嘆。
片刻后,他微微瞇眼,目光透過玻璃落在擂臺上那道踉蹌的身影上,嘴角勾起抹淡笑:“今天這雨前龍井,倒喝出了點野勁。”
隔壁二號包廂的門沒關嚴,漏出半截黃隊長的身影。
他半陷在真皮沙發里,外套搭在扶手上,袖口隨意卷到肘彎,露出小臂上一道淺疤。
塔雙腿交疊著搭在茶幾上,皮鞋跟磕得玻璃臺面“篤篤”響,手里夾著的煙燃到了盡頭,灰落在昂貴的地毯上也懶得撣。
打哈欠時他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視線掃過屏幕上溫羽凡的慢動作回放,漫不經心道:“啊……比賽馬馬虎虎……不過那個家伙倒是真的讓我有些意外了。”
三號包廂里,水晶吊燈的光灑在陳天宇的白西裝上,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他指尖輕叩著膝蓋,骨節分明的手在燈光下像玉雕。
身邊的嫡系子弟剛要開口議論,被他一個眼神制止——那眼神淡得像水,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聽到黃隊長的話,他微微側頭,發絲在額前投下道淺影,唇角彎出抹意味深長的笑:“哦?能讓黃隊長記掛,看來這位金滿樓,確實有些意思。”
他抬手端起香檳,杯壁上的水珠順著指縫滑落,對身后的子弟低聲吩咐:“去查查他的底……”
最靠邊的四號包廂里,雪茄的煙霧在空氣中織成張朦朧的網。
羅家家主叼著雪茄,銀灰色的煙絲在火光中明明滅滅,目光透過煙霧落在擂臺上,像頭蟄伏的老獅。
他身邊二十出頭的羅青寒和羅青煙兄妹坐得筆直,雙胞胎的側臉在燈光下像復刻的雕塑:
羅青寒一身黑色勁裝,袖口束得緊,指腹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的玉佩,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仿佛在拆解溫羽凡每招每式的破綻;
羅青煙穿著深藍色連衣裙,長發垂在肩前,指尖繞著發尾打圈,恬靜的臉上沒什么表情,眼底卻藏著思索,像在演算這場勝利背后的盤根錯節。
三人都沒說話,只有雪茄燃著的“滋滋”聲,和樓下隱約傳來的歡呼,在包廂里纏成道無形的線。
當“金滿樓”的名字被觀眾席反復喊起時,四個包廂的目光在半空交匯,又悄然散開。
不管是劉會長茶里的“野勁”,還是黃隊長口中的“意外”,亦或是陳家的探究、羅家的審視,都繞不開同一個名字。
今天之后,金滿樓這三個字,會像顆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川府武道界、在八大世家的棋盤上,漾開越來越大的漣漪。
s